匕首出鞘,却又像是天边软绵绵的云雾,让人听不清楚其中真正的含义,“我们也不会到今日你死我活的地步。” 载湉已没有什么能够再失去了,无论是皇位还是手中的权力,甚至是生命,都比不过那颗已经辜负了的真心。太后扶他起来,却冷冷笑着,“什么真情真意,我从来都不在意,也从来都不相信。”载湉抬头看了看太后的眼眸,太后问他,“如果我应允你留住她,你能付出什么作为代价?” 太后轻蔑地望着他,因为她不相信眼前的皇帝能用权力、皇位或生命中的任何一样去交换载潋,太后始终蔑视所谓的真心真意,那从来都只是戏文里的。 载湉侧头看了看她,他没有即刻回答,太后也以为他犹豫了——以为他被问到代价,他就要放弃了。可载湉却忽然摇着头轻笑起来,他笑哪怕在戊戌的十年后,太后仍然没有读懂他。他缓缓笑了笑,抬头望向太后,答道,“什么都行。” 偌大的仪鸾殿里静极了,太后没有再说下去。她只是伸出手去替他抚平身前的朝服,她的手掌抚过他朝服胸前腾云驾雾的龙纹,眼中充满了闪烁的渴望。龙纹在她的掌心里映着金色的光,仿佛就要冲破天际。她触摸到了——象征着皇权的龙纹真实到她掌心里的每一寸肌肤都能感受到,可她却从来都没有真真切切地得到过,就在她自知生命已逐渐走向消亡的时刻,她才终于敢在他面前真实地表露自己的渴望。 她要将权力握在自己的掌心里,要让文武大臣跪拜于自己脚下,要让亲贵王公都臣服于她,甚至连九五之尊的皇帝,她也要囚禁控制——她要极尽一切手段,向天下宣告自己对皇权的绝对拥有,因为她这一生都不得见光、要隐在一道帘后的权欲。 她撤回自己的手掌,翻手摊开,掌心空空如也,她什么也没有抓住,只剩下这满殿极尽繁华却冰冷彻骨的摆设,和早已与自己离心的孩儿。 载湉望向自己胸前的龙纹,无论何时何地,这一件衣,全天下都只有他才能穿在身上。他抬头望向太后,嘴角有浅浅的笑意,自鸣钟内的摆针规律地响着,他转头望向殿外,王公臣工们列于殿外,他无声笑起来,“亲爸爸,命中有时终须有。”载湉的声音清清淡淡,他转眸定定望向太后,“命中若无终是无。” 载潋听见远处有人在呼唤她,那声音已有些陌生了,陌生到几乎让她不敢确认。可她坚信是他,于是她极力奔跑,却无论如何也跑不快,唯有拖着沉重的步伐拼命向前。 他从远处的山边出现,载潋在朦胧的泪意里看见了他的容貌——竟与十七年前没有任何分别。 载潋扑进他的怀里,泪意汹涌,他紧紧抱住载潋的肩膀,声音远远像是从天边而来,“潋儿,潋儿!我的女儿…”载潋抬头去看他,他的容貌仍旧十分清晰,和她记忆里的他完全没有分别。载潋开口说道,“阿玛,您等一等女儿,女儿就来了。”奕譞捂住载潋的嘴,他蹲下身去望向载潋,轻声道,“潋儿,不要辜负还牵念我们的人。” “还牵念我们的人…”载潋怔住了,她猛然感觉到极为清晰的心痛——她最在意、拼尽了全部力气去保护的人,在她合起双眼前也没有出现。载潋苦涩地笑了笑,她不愿让父亲难过,于是抬起头去努力笑起来,“牵念我的人…我已都见过最后一面了,阿玛,我想回到你还有额娘身边了。” “我一直在你身边,潋儿,我一直都在。”奕譞摸了摸载潋的额头,他笑起来,“潋儿,回去看一看,别辜负还牵念你的人,好吗?我们都会在云端相聚。” 载潋猛然惊醒了,方才的场景无比清晰,清晰到甚至让她分不清究竟方才的一切是梦,还是此刻才是梦。 载潋眼前的一切都很陌生,可这里却有让她熟悉的气息,是能够令她感到心安的气息。载潋想要拼力坐起来,却发觉自己身上已经没有了坐起身来的力气,她能够听到自己极为微弱的呼吸声,她感觉自己像是已死过了一次,眼下的一切不知是真是假。 “三格格!您醒了!”载潋的意识仍没有十分清醒,她听见有人在极为喜悦地呼喊。她的脖子僵硬,无法扭头,唯有转了转瞳孔,她看到孙佑良跪在了自己的床边,他喜极而泣着,“三格格!太好了,太好了!等万岁爷回来…” “佑良…”载潋气息微弱地喊了喊他的名字,孙佑良便急忙凑近前来,载潋问他,“你怎么在这儿?难道你也…” 孙佑良擦了擦泪,他喜悦地笑着,“三格格,万岁爷一直在宫里盼您呢,得知您病了后连万寿节也不顾了,亲自去到泽公府里接了您回来。” 载潋此刻才感觉头脑渐渐清晰了一点,她微微转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见眼前的一切都渐渐清晰起来,她的回忆逐渐浮现,原来这里是瀛台的涵元殿。 “万岁爷…亲自去接了我来这里?”载潋僵硬地重复着孙佑良的话,她不可思议地回味着孙佑良方才的话,至此她才确信,眼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