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便捷,未必没有机会追上。 “快则两日,慢的也有三四日,要是遇到风雾雨暴,那恐怕也只得进港停泊。” 赵启谟注视着前方,船灯的照明十分有限,夜空云重,几乎不见星辰。 “像这般的天气算不得好,雾气重。” 老杨从帆绳上捋下水滴,这绝非出航的好天气。 赵启谟知道,水汽凝聚在他的眉毛,在他的鼻尖,冰冷,湿润。这样昏晦,雾气蒙蒙的夜晚,让人心情随之沉重。 不知胡瑾的巡检船开出与否?不知道李果,现下是什么样的情况? 一路雾气相伴,划桨的水声哗哗,老杨和小杨互换划船,等到小杨再次替换老杨,小杨冷得哆嗦,说着:“雾气好浓,我衣物全湿。” 赵启谟始终坐在甲板,他浑身上下也在滴水,却是纹风不动。 “小官人,不得再前行了,再往前,我们就得葬鱼腹啰。前方不远便是南澳,还是到那边停泊。” 老杨指着前方,他必然是能看到,然而视力不如老杨的赵启谟什么也没看见。 “此时是什么时辰?” 赵启谟摇摇晃晃起身,雾气在他身上凝聚成水,沿着他脸庞划落,渗入衣领。 “我们这一路追赶,恐怕也有一个多时辰,这样的天,什么船都得靠港停,走不得。” 老杨跑船数十年,经验十分丰富,若是寻常船家,早就迷失航道。 “说不好,你要找的王家船,也停在南澳。这里港口多,平日遇着台风,过往海船都往这里躲。” 小杨有节奏地划着船,还能回头说话,模样看着挺轻松。 船逐渐挨近南澳,赵启谟也才看见水雾中的朦胧灯火,灯火沿着海港延伸,几成火龙。如这杨氏祖孙所言,这里是一处海船喜欢歇脚的港湾。 “是艘福船,旗帜上有一个“王”字。” 下船后,赵启谟拉过小杨的手,在他掌心写下一个“王”字。 “这字我认得,就是戏曲里,老虎额上那个‘王’。” 文盲小杨难得有认识的字,十分激动。 还好姓王,要是姓赵、魏、那也没法教他们记下。 “是的,若是找到船,在这里候我。” 赵启谟分配任务,停泊的海船众多,范围广。 赵启谟所在的位置,是一处居住处,这边灯火通明。 杨氏祖孙拿人钱财,替人干活,何况还是救人这种要事,二话不说,驾船沿海港寻找。 赵启谟站在海岸,他脸色略显苍白,小脚腹微微抖动。 三年前,那一次落海后,赵启谟便有些畏惧大海。毕竟他险些溺死在海里,而且他又生活在内陆,对大海陌生,也不会游泳。 即使如此,他还是平静地搭船出海,在浓雾中将生死抛之度外。 赵启谟还很年轻,他对生死还不会有太多的思考,在船上,他也没去想迷茫中,或许船会触礁,或许陷入迷航。 南澳,王家的船会停泊在这里吗?李果会在这里吗? 追踪的巡检船,会同样因为浓雾,而被迫抵达这里吗? 赵启谟没做停留,他提着灯笼,迈开脚步,沿着海岸行走,一艘艘排查。 以往在刺桐,赵启谟多次见过王家的海船,船上挂着写有“王家”的旗帜,桅杆上还要装饰五颜六色的蛟螭彩条。 在雾夜,视线受阻,赵启谟只能一艘艘辨分。因为雾水,他身上的衣服越走越重,三层衣,湿透到最贴身的那一件衬袍,又是深秋,真是浑身冰冷。 走着看着,突然,赵启谟听到有人用刺桐乡语说话的声音。他驻足抬头,举高灯笼,入眼一艘庞大的海船,海船主桅上挂着一面旗帜,写的正是:“王承信”三字。 赵启谟心中狂喜,却只是默然低头往回走,他返回到他适才下船的地方。老杨和小杨已经也早返回,正四处张望找他。 “小官人,船,我们找到了!” 小杨高兴地朝赵启谟招手。 “我知晓,我适才也看到。” 赵启谟平静回答,他走来,看了看这对祖孙,他取出一只钱袋,递给老杨。 “袋里的钱,足以支付此趟船费,回去还有重赏。” 老杨没接过,反倒说:“一来一回,再结算。小官人此时有何打算?” 赵启谟笑笑说:“我打算独自上船去讨人,然而或许我也未必能下来。” 一切皆是未知,赵启谟把钱袋放入老杨手里。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