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把那块田地拿出来抵债,债主转头把田地卖给附近几户人家,折换成现钞。我买到了二十亩,李家不服气,认为我借着官府的势力恶意压价。“ 李绮节长眉微挑,恶意压价,确实像杨天佑这厮干得出来的事儿。 杨天佑看到李绮节眸中的怀疑之色,顿时恼羞成怒,涨红着脸道:“我是清白的!我杨九做买卖堂堂正正,从来不会用那些下作手段!“ 他薄怒时双眉紧皱,脸上并没有一丝凶相,眼眉极冷,倒是比平时笑嘻嘻的模样更显俊朗。 李绮节脸上不动声色,淡笑道:“但愿吧。“ 杨家深处幽巷之中,门前并无多少行人来往,李绮节又是一副男儿打扮,不必顾忌,杨天佑不由盯着她微微弯起的眉眼看了许久。 良久,他慢慢移开眼神,忽然轻笑了一声,眼里闪烁着一抹晦暗不明的幽光,“让表妹见笑了,我不该在你面前扯谎。“ 和杨天佑接触越多,李绮节愈发看不出他到底是什么性格,有时候他有些流里流气,有时候他也直接坦然,偶尔又正经温文,说话时他是一个样子,不说话时,又像是换了一个人,神色间时不时流露出几丝超乎他年龄的苍凉和落寞。 她一时有些摸不准杨天佑话里的意思,在滩涂田地的买卖中,他到底动了手脚,还是没动手脚? 当下懒得细想,跃上牛车,轻声道:“买卖上的事,哪里是一两句说得清的。先解决我那帮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叔叔堂哥们再说吧。“ 说完话,不再去看杨天佑探询的目光,扭头吩咐进宝即刻出城。 牛车很快转过拐角,不见踪影,只能听到车轮轧过青石板街道的辘辘声响。 小厮阿满走到杨天佑身旁,小心翼翼道:“少爷,我问过丫头们了,是太太把您买地的消息传出去的。“ 杨天佑冷笑一声,笑容凛冽,颊边的笑涡愈发深刻:“当初知道李家那一支是她们家认的亲戚,我特意连夜坐船赶回县里找父亲商量对策,就是怕买地的时候和他们李家起龌龊,没想到还是做了无用功。“ 不仅没能躲过争端,还让金氏抓住机会,把事情闹大了。 阿满看杨天佑脸色难看,有些不忍,难得贴心道:“少爷,我看三小姐还是信您的。“ 杨天佑不由苦笑:信不信?又有什么所谓?成王败寇,愿赌服输。做买卖的,没有人能真的清白如水。 他担心的是,李绮节根本不在乎。 虽然他已经认定了李绮节,但假若这个软硬不吃的小表妹始终不肯点头,饶是刚硬麻木如他,心里还是会觉得一抽一抽的疼。 另一头的李绮节,根本没把杨天佑那二十亩地的事放在心上,李家嫡支自诩世家大族,怎么可能因为区区二十里地就贸然朝杨家发难,不管是杨天保和她的亲事,还是杨天佑和他们争地一事,都是借口,他们真正的目标,很有可能是杨县令。 她恍惚记得当朝的成祖差不多大限将至了,到那时,会有几个藩王蠢蠢欲动,不知道属于穷乡僻壤的瑶江县,会不会受到波及,李家嫡支,又是不是怀有其他更深层的目的。 一时心绪翻腾,不知不觉间,牛车渐渐驶出城门口。 忽然听得南边石桥上一人连声喊进宝的名字,“等等我!“ ☆、第42章 进宝将牛车赶到石桥下, 李子恒一掀袍角, 跳到牛车上:“刚才去哪儿了?我在墙根底下等了半个时辰。“ “我去了一趟杨家。“李绮节道, “阿爷呢?“ “去杨家做什么?“ 李子恒接过进宝手里的鞭子,见李绮节没答话,便没多问, 指一指渡口的方向,“阿爷回村去找大伯想办法了。“ “大哥预备怎么办?“ 李子恒一鞭子甩在牛背上, 老牛哞哞两声,牛车再度晃动起来:“能怎么办?反正事情不能闹大了, 不然你以后还怎么说亲事?“ 李绮节不由莞尔:“我还以为大哥会跟着嫡支那帮儿郎一起打上杨家门呢。“ 李子恒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没脑子,其他的事情我拿不定主意, 这事我还是能分得清轻重的,嫡支休想借你的名头闹事!“ 兄妹俩在渡口前雇了条小船,坐船回了李家村,李大伯和周氏已经听李乙说了来龙去脉,正在家急得团团转。 周氏一见李绮节, 眼圈便红了:“要不,再让三娘到我娘家去避避风头?“ 李大伯叹口气:“两族相斗, 三娘就算躲到天边去,也躲不开,除非咱们家搬得远远的,以后再不回瑶江县。“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