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厨子就是这么野,就是这么闲。 “其实差的根本不是材料。”陆辛说,“这事儿就很有意思了,徐山博后来做的也都不是羊汤,你看,就咱们今天喝的那个汤水,里面多少弯弯绕绕啊,那可不是一个什么羊汤的配方儿能变化出来的。而且……” 陆辛回忆了一下,说:“我还喝过徐家老爷子两个徒弟炖的汤。” “那个老爷子还有徒弟?” 陆辛“嗯”了一声,说:“一个是包饺子的,一个是做川菜的。不过都有一手儿调汤的好手艺,他俩的汤,一个吧,那个汤味儿你喝之前你都想不到它会有多香,一点都闻不到,你知道么?” 沈小甜:“那是胶体的稳定性好,限制了分子往空气里运动。” “对!小甜儿老师真厉害,这儿又给我补了一课。”陆辛笑着,又喂了沈小甜一颗甜红豆。 “另一个师父姓裴,他人可好玩儿了,咱们去重庆能找着他给咱天天做好吃的,还能讲故事。他做的那汤吧,跟徐师父的汤也是两个意思,他的汤是清爽的,因为要配着川菜吃么,那真是你嘴里着火了,一口汤下去都能给你灭干净,但是细品一下,能觉得他这个汤和他师兄那个汤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徐师傅那儿就完全不一样了。” 陆辛又说:“做菜这事儿,跟很多事儿一样是能摸着根儿的,为什么这时候放这个,为什么那时候放那个,这个火怎么用,很多时候都是一句话‘师父教的’。树长地上有根,厨子也一样。” 光是听着就觉得很有趣,沈小甜也拿起一个塑料勺,挖了一块双皮奶给陆辛。 “所以,你是说徐师傅可能根本没从那个老爷子那儿学着配方?” 陆辛点点头:“我在这么觉着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徐师傅一直也不肯说。没想到今天见着他真人了,跟我想的还不一样。” 沈小甜又喂了他一口双皮奶:“哪里不一样?” “嗯……”陆辛想了一下,说,“老元跟我说,徐师傅的汤是带着一股要把自己骨头都熬化了的劲儿,可我没喝出来。就像你说的是似的,苦是苦,可还甜,这甜呢,就像是本来就该甜似的。” 正说着呢,沈小甜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 她看了一眼,对陆辛说:“徐师傅让我们明天去,说想请我们吃饭。” …… 房间的门打开,是个看起来像茶室的屋子,整洁干净,却摆着高档的灶台,其实是个厨房。 几位穿着厨师制服的年轻人站在一边,安安静静。 “你们喜欢我做的汤,我很高兴。” 跟在徐山博的身后走进来,沈小甜看着请冷冷的厨房,心里的感觉有点复杂。 她其实见过不少厨子的厨房了,马爷爷和牛奶奶卖夹饼的那个大概不算,可老金家的厨房她可进了好几次,虽然面积不大,到处摆了东西,却有一股带了烟火气儿的热闹。 黄酒的厨房大杨和小营分庭抗礼壁垒分明,带着一股在竞争的味道,当然这种味道在他们抢陆辛做的菜的时候也很强烈。 老元师傅的厨房是沈小甜见过的最大的厨房,也很传统,一溜儿灶台摆开,所有的厨子都忙着自己该忙的。 孙光头的厨房沈小甜看见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在里面做刀削面,可面进了水里都是沸沸扬扬的热闹。 徐山博的厨房却是完全另外一种味道,虽然也有人在,却整个是冷寂的,好像灶台上燃着的火都是冷火,锅里沸腾的汤下一秒都会变成冰。 想想陆辛给自己讲的“旧事”,这种冷冷的孤寂感就更强了。 “你们喜欢吃什么?我请你们吃。” 今天他们两个是徐山博特意叫来的,他没解释为什么,就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沈小甜和陆辛也就来了。 听他这样问,沈小甜说:“徐师傅您想做什么就做好了,我们听您的。” “我想做什么?” 徐山博回头看看沈小甜,他的眼睛细长,脸还挺长的,看人的时候仿佛天生带了一股傲气,只是昨天接触过,沈小甜觉得这位师傅只是说话的时候有点儿呆气。 过了几秒钟,他说:“我给你们炖羊汤吧。” 羊汤? 沈小甜看向陆辛。 “辛苦您了,徐师傅!” 徐师傅扎上围裙,摆摆手,就站在了灶前,烧上了水。 “羊汤想要做白,得水响下料。”陆辛在旁边对沈小甜说。 果然,水响的时候,徐师傅把鲜羊肉、羊骨、和汆过水的羊杂放进了锅里。 灶下的火被调到了最大,徐师傅就静静地站在灶前,动也不动。 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