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是错,那样也是错。 若按了她当年乡野间的脾气,早拎起根棍子来,一个个朝着这些胡说八道的老学究敲打过去,不打个头破血流不放过。 可她偏偏是皇后。 后悔了想扔了凤印走吧,依附着她的权臣弄臣不允,更有六宫之中的宠妃虎视眈眈,指不准她前脚走后脚便横尸荒野。更何况前有不答应的沈玠,后有谋反软禁她的燕临。 一座宫廷,竟是四面高墙,十面埋伏。 渐渐连觉都睡不好,长夜难安眠。 “犯不着,实在犯不着……” 姜雪宁一跺脚,终是想清楚,想坚决了。 “本宫手里有钱,还有芳吟这大腿,离了京城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去哪里过不了好日子?管他们斗个你死我活呢!料想张大人那边我一介弱女子也帮不上忙,不如趁此机会先走了,免得被他们抓回京城还要受气!” 一念落地,她最后看了那间客栈一眼,竟是直接转身,不进客栈,反趁着清晨时分通州城才刚刚在光亮里醒来,道中行人不多,脚步轻快,一径朝城门的方向而去。 身上带着的银两足够她去蜀地。 昨夜她入城的时候就注意过,沿途有一家租赁马车的店铺,自己手里的钱足够买个丫鬟买个车夫,甚至买个身强力壮的护卫,一路去蜀地也就安全些。 冬日天亮得晚,来往城中的外乡人虽然已经少了,可商铺们的生意却是照做,无不是想趁着这年关时节多卖些年货,也好过年那一天给家中多添上几碗肉。 所以走着走着,路上的行人渐渐多起来。 马车行就在前面。 一杆旌旗从寒风里斜出来,大门里正有人出入。 距离马车行不远的地方,却有人在街上支起了茶棚,刚烧上水要给落脚的人沏茶。 “今年这天可真冷啊。” “这怎么就算冷呢?那塞北才叫冷呢,我才从京城回来,听人说今年鞑靼派使臣来进贡时路上都冻死了几匹马……” “呸,什么进贡啊,人家那是求和亲来的!” “一回事儿,哈哈,一回事儿……” …… 姜雪宁原本只是从这茶棚旁边经过,要去前面马车行,闻得“和亲”二字,脚步便陡地一顿,转头向那茶棚之中看去。 茶棚里坐着的那些人,衣着各异,贫富皆有,面容也尽皆陌生。 可她看了却恍惚觉得熟悉。 依稀又回到尤芳吟远嫁蜀地那一日,出了京城,过了驿站,仿佛相似的茶棚里坐着仿佛相似的商客,连说着的话都有仿佛相似的内容。 有日头照亮的天幕,一下漫卷灰云。鳞次栉比的房屋与陈旧静默的城墙,顿时退得远了,坍塌倾颓成一片长满衰草的平原。 尤芳吟系着红绸的马车已经远去。 禁卫军却在马蹄滚滚烟尘中靠近。 她想起自己压不住那股怆然的冲动,去问沈芷衣:“殿下也不想待在宫里吗?” 那一身雍容里带着几分沉重的女子,分明与自己年纪相仿,却好似已堵了满怀的积郁,但将放远的目光收回,静寂地望着她,仿佛看开了似的一笑,云淡风轻。 谁想呢? 她说,谁想呢? 谁又想待在宫里呢? “让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