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诉秋对他的感情一向复杂,既不想见他,又想见他,有时候他能清楚地看到岑诉秋正在想死去的岑墨行,异常痛苦,有时那思念的目光却又像是在看别人,岑诉秋的兄长、他的亲生父亲。 那岑家之主的位子不是给他的,而是给他父亲的孩子。 “计青岩,你去吧。剑不能给你,那是为了你好。” 计青岩不声不响了许久,终于道:“家主保重,那剑不寻常,望家主莫让它落在别人手上。” 岑家是他出生的地方,但是岑诉秋极少见他,他从小就是个被人单独养的孩子。生平第一次与堂兄弟们练剑,他险些把练剑场变成了刑台。 哀嚎哭声,鲜血满地,他当时一动不动地站着,直到岑诉秋叫人把他关起来时还是面无表情。 他不是不后悔愧疚,可他害怕的时候没人看得出来。 从此他便只是远远地站着。有人说他没有感情,所以他也便没有感情,连辩驳的意愿也没有。 关灵道不晓得,在上清宫里倚着他说笑、看他下棋的时候,他经常刻意拖延,只为让下棋的时光变得长些。他老早就对这徒弟动了心思,当时懵懂,只是觉得新鲜,然而时不时碰触到的时候,心底还是生出陌生的窃喜。 ~ 离开岑家的时候已经快到五更,冬天夜长,又没什么飞禽走兽,路上静得只能听到风声,伸手不见五指。 计青岩在心中筹划等下要做的事。君墨忙了一夜,该是差不多把那小环化掉了,石敲声和宋顾追都清楚该做什么,不需再多说,只等他们今天离开岑家就能带着关灵道走。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白色小环。颜色形状与花落春的略微有差,不拿在手里却也看不出端倪,半掩在裤子里更是不会叫人怀疑。回去给关灵道暂时戴上,只要他在身边守着,几个时辰之间足以掩人耳目。 反反复复地在心中筹划,将大大小小的细节演练得没有缺失,他无意间抬头,忽然间看到前方星星点点的火光,喧闹的人声远远传过来,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他的心一沉,体内灵气转得更快,风般朝着那火光飞过去,直直落在关灵道的院落面前。 墙壁断裂,石桌倒塌,四五个花家弟子或坐或躺,身上带血,闭着眼不知道是死是活。几个弟子把他们小心地扶起来,或是疗伤,或是喂药,来来去去极是混乱。 关灵道房间的门开着,黑黝黝的看不清。 糟了。出了什么事。 心头越来越沉,没有走到关灵道的房间,却在混乱的人群中遇到石敲声。石敲声拉住他的袖子不让他前行:“灵道出事了。” “什么事?” “半夜里突然间醒过来,闹出了好大的动静。花家弟子进去时他双眼赤红,像是有些疯了似的,正在割自己的手腕,想要从你的灵锁上逃脱。他们见君墨帮忙咬灵锁,先出手把君墨打伤了,关灵道出手将那两个弟子打得不知是死是活,抱着君墨逃了出去。后来陆续有花家弟子来阻挡,花落春把他打伤抓了起来。” “他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现在花家上下对灵道恨之入骨,我怕花落春要下手把他杀了。三宫主,关灵道伤了花家弟子的事传出去,南北朝必定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三宫主要是这时候带着他出去——” 话未说完,身边的计青岩已经不见了。 乱风刮过,一道黑色的影子落在花落春的院落前,计青岩几步走进去。站在窗前的男人正低头看画,计青岩尚未开口,只听那男人头也不抬地缓缓道:“计宫主。” 声音出奇的平静,几乎不想是他认识的花落春。 “花家主,灵道今晚想必是出了意外之事,并非他本人所愿。花家主行个方便,让我见他一面把话问清楚。” 花落春把画慢慢卷起来,摇了摇头。 “花家主,你这画惟有关灵道能救,花家主不管打算要做什么——” 计青岩的声音提高了些,比不得之前的冷静,引得花落春抬起了头。 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