腕处有数根青筋,在?狰突地跃动着。 这是愠火抵达边界的一种征兆。 温廷安从未见过赵珩之因什么事发过火,今次因国帑空虚,本该要拿去?赈灾的万两白?银,竟是被一堆贪官污吏给贪赃掉了。 换位思考一下,她若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发现手上居然生养了这般多蠹虫,估摸着早就气疯了。 赵珩之揉了揉太阳穴,匀吸了一口气,说:“知朕者,温卿也,这也是朕为何要特地将此事,委托予你的重要缘由,是因为,这偌大的宫廷之中,朕唯一能?够信任的人,有且仅有你一人,除你之外,朕无法轻信任何一个人了。” 言讫,温廷安发现端坐于?龙椅上的帝王,显出一副落寞寂寥的面容,惯有的威严以及震慑力,一霎地坍塌了下去?,露出了一副有些脆弱的行相。 温廷安心中有一小块地方,不?知何时,隐微地塌陷了下去?,虽然塌陷的地方不?甚明显,但它终究还?是塌陷了下去?。 这不?是情愫的发酵,而?是,她能?够与他感?同身受了,能?够跟他共情了。 温廷安本欲去?轻拍她的肩膊,以示安抚,但手伸至半空,蓦然觉得?很不?妥,有违君臣礼仪,甫思及此,她遂是停驻了动作,道: “皇上安心,地动一事和国帑空虚一事,交给微臣来办。” 第218章 温廷安这一声, 堂堂皇皇,豁达利落,俨似一块惊堂木, 自高处当空劈落而下, 在偌大的御书房内, 奏起一阵续一阵连绵不绝的余响。她的嗓音虽轻,但?在听?者的耳屏当中,却是如万钧雷霆,与诸同时, 她的嗓音强调温糯,质感柔韧,透着一股天然能够安抚人心的力量。 赵珩之听?至此处, 仿佛有一只隐形的手, 无声无息地熨平了他心中所升起的各种毛躁的边角,她的话辞, 亦是如春风化雨,点点滴滴降落在他的心头, 将他心中各种郁气以及愠焰给扑熄了,唯一残存下来的,是她音容在他的心河处所绵延下来的悸动。 但?这种悸动,不再是一种男子对女子会有的情愫, 而是君子之间的一种患难襄助时会有的感动。 赵珩之狭了狭眸, 修直玉润的手将奏疏,搁放于檀木戗金填漆书案上,手掌轻抚在膝面处, 掌纹与龙袍的料面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磨着,俄延少顷, 他静定地望住温廷安,素来沉寂如水的嗓音,此一刻添了几分风澜,他问道:“温卿可有法子,来应对地动?” 温廷安风停水静,拂袖沉腕,拱手回禀道:“是这样,目下治理地动,方法有二,一则吩咐国帑仓部,提前募集足够的赈灾财资,是为曲突徙薪之计策,比及地动抵临之时,才能有足够的底气去中原治理灾情。” 话至此,温廷安眸色黯了一黯:“筹集赈灾财资之事,微臣自会想法子,不过前提是,皇上得要整饬一番仓部的蠹虫,蠹虫一日不除,这大邺的国帑,势必如千里之堤,终将毁于蠹穴。” 赵珩之凝神专注地听?着,一晌听?着温廷安的话辞,一晌捻墨搦笔,在一折空白?的黄纸上进?行凝炼的速记。 这厢,温廷安继续说道:“其二,微臣率人提前半个月赴往中原,对当地的黎民百姓进?行疏通与转移,尽量在地动抵临之前,将所有百姓迁徙往别的州府州县,这般一来,纵任灾厄生发之时,亦是能让绝大多数人幸免于难,将灾情的损失降低至最?小。比及重?建灾区之时,亦是能够替重?负的国帑分担一二。” 温廷安拱了拱手:“此则微臣的两个建议,皇下以为如何?” 赵珩之忖量了一会儿,道:“方法一、方法二皆可,俱是能够兼而用之,不若这般,朕翌日遣御史大夫去仓部视察,借机对蠹虫进?行纠察弹劾,以整治仓部,国帑的财资能筹集多少便筹集多少,一旦筹集完备,便是设为专为地动而治的特殊财资。因于此,这几日,温卿能否即刻前往中原,疏通并转移当地的黔首百姓,尽量在地动生发之前,将所有人都迁徙至别的州府,确保他们的人身安全。” 温廷安细致地听?着赵珩之的反馈,听?至后半截话,她眸心微微一颤,不知是不是出?于巧合,温廷舜要带她去冀北祭祖,这一会儿赵珩之也吩咐她尽快赶往中原。 冀北便是隶属于中原的一部分,坐落于中原的西偏北一带。 因为要提前去阻止地动之灾,温廷安发觉自己的休沐日被大大地缩减了,不过,今次与赵珩之的谈判,也算是达到她的核心目的了。 赵珩之会派遣御史大夫,去整饬整个仓部,到时候,一切绝大部分的蠹虫,皆会消弭殆尽,算学院的段掌院并非仓部的官僚,不过,以他圆滑精明的秉性,为了自保,为了摘掉自己任人唯亲的嫌疑,趁着仓部主?事之位虚空,他一定会举荐温廷凉入仕。 温廷凉入仕了,温廷猷离顺利科举的前途,亦是势必不远了。 解决完了族弟们的问题,温廷啊觉得自己暂且能够歇上一宿。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