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当夜,她在梦中,一会儿梦到了地动,一会儿又梦到了温廷舜,各种光怪陆离的场景喷涌而至,温廷安睡得一点也不踏实,翌日天光未大亮,她便是醒转了过来,额庭、后颈和背脊之处,俱是渗出?了一片湿腻虚冷的薄汗,像是一层雾,将她整个人浸裹其中。 她打了一盆凉冽的井水,掬起一捧,淋漓在面容上,很快,灼滚生汗的肌肤触着清凌凌的水花,她的体温逐渐降下去,但?梦魇所带来的某种忐忑与不安,并未随着体温的下降而退潮。 案台上烛泪堆叠,近处的一张鎏金铜镜照彻着她的面容,温廷安与镜中的自己相视了一会儿,稍微抚触了一下自己的面容。 明日出?发,去冀北罢。 不能教温廷舜等?太久。 反正冀北也是中原的一部分。 先?去见他,跟他一同祭祖,祭祖毕,再商榷如何梳理、转移当地百姓去别的州府此一公务。 不知为何,温廷安心中还升起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强烈念头,当意?识到这种念头的存在时,她眸底出?现了一丝荒唐与荒诞,觉得这种念头不应该出?现此处,但?它就是自然而然地出?现了,随着时间的消逝,它变得越来越强烈。 温廷安内心挣扎了许久,心中有一个小人,在『做』与『不做』之间来回横跳,到底是做,还是不做,她心中非常纠结,这也是一个非常内耗的过程。 她自己做不了这方面的决定,决定要同僚帮她做一下决定。 翌日,休沐第二日,温廷安去串门。 主?要是寻周廉、吕祖迁和杨淳。 一到邸舍,周和杨皆在,但?唯独不见吕祖迁。 温廷安觉察出?了一丝端倪,问:“吕寺丞他人呢?” 虽然,迁擢文?书尚未正是下颁,但?在温廷安此处,她对周、吕、杨三人的称谓,已经发生了显著的变化。 在邸舍里,周廉本?是穿着白?练汗衫,但?打从意?识温廷安是个女娇娥,他便是没再邸舍里随性的穿着了,他今下穿得是较为规整的藏青色外?衫,还提前沏了茶,于杌凳上危坐,一晌将茶盏递给温廷安,一晌漫不经心地道:“这厮还能去哪?肯定还是去温柔乡幽会了。” 温廷安了然,吕祖迁去女院见崔元昭了。 也难怪,两人这般久没见面了,吕祖迁现在好不容易休沐了,肯定不会放过去见意?中人的机会。 温廷安思及自己还有正事,遂是自袖袂之中摸出?一个铜板,递给周廉:“抛掷一下铜板。” 周廉纳罕地接过:“怎的了?为何突然要我?抛铜板?” 虽然是这般问,但?他还是抛了。 铜板在虚空之中走了一个弧线,俄延少顷,便是安稳坠地。 温廷安顺势望去,朝上的那一面,是铜板的正面,錾刻着大邺的年号。 温廷安将铜板拣起并递与杨淳:“你?也来抛一下。” 杨淳还歇在床榻上,睡眼惺忪。他没周廉那么有包袱,温廷安不论是男儿郎,还是女娇娥,他前后待她依旧尊谨,大抵是因为,他一直以来都将温廷安当成兄弟来看待,所以温廷安是男是女,对两人的关系并没有构成太大的影响。 杨淳指了指自己:“我?也来抛么?” 周廉更是纳罕:“我?不是已经抛过了,为何还要继续抛?” 这也是杨淳的困惑,两人不太明白?温廷安要做什么。 杨淳捻起铜板,朝上空抛了去,铜板坠地时,在地面上滚了几滚,堪堪安然卧地,温廷安细致地瞅了一眼,是铜板的反面,绘摹着匀腻的宫廷画。 吕、杨两人抛掷的结果是一正一反,还差最?后一抛。 温廷安对周、杨二人摇了摇首,朗声道:“周寺正、杨寺丞,谢了,我?现在去女院一趟。” 周廉和杨淳目送着温廷安离去的背影,两人面面相觑,一阵无言。 杨淳揉了揉惺忪的睡目:“温少卿要咱俩抛铜板,她这是要做什么?” 周廉摇了摇首,一抹惑色拂掠过眉庭之间,道:“也许是与公务休戚相关,我?去大理寺那儿打探一下风口。” 这厢,洛阳女院。 温廷安见到崔元昭的时候,适值巳时正刻,日色蕴浓,天色其实还很早,崔元昭正帮林绛习学关于女子坐月子的基本?常识。崔元昭所开设的专为女子坐月子服务的安养院,已经开起来了,正在起步期,虽不说生意?兴隆,但?至少可以称得上是小试牛刀了。 今日安养院的活儿很少,崔元昭就在女院教林绛学习知识,温廷安打探了一番吕祖迁的所在,崔元昭见到温廷安,非常欣喜,说:“廷安兄怎的来了,吕祖迁他人在堂厨呢。” 温廷安心想,果然是男大七十二变,吕祖迁畴昔是个清高的性子,不曾为谁折腰过,但?今次,却在崔元昭面前,臣服得心服口服。 温廷安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