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摆了摆手,徐冽会意,三两步退出去,不多时提了孔逸成进门。 单从容貌长相上来看,孔逸成至多不过四十,这样的人—— 赵盈下意识就皱了眉。 他生了一双狐狸眼,眼中泛着精光,那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光芒,总是带在眼底的。 是他从年轻时就精于算计,日积月累,早浸透了一双眼,而后留下的证据。 孔如玏怎么会用这样的人。 他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忠厚老实之辈。 此刻孔逸成双手被反剪在身后,那绳索绑缚着,进了门就跪在了堂下,只与赵盈对视过一眼,便匆匆低下了头,再不敢抬起。 “知道为什么带你来吗?” 孔逸成沉默不语。 赵盈眯眼:“孔如玏在府中自查阖府人等,你急了吧?” 他抬眼,声线平稳,不骄不躁道:“我不明白殿下说什么。” “数月前你离开扬州府,跟孔如玏说你要回一趟老家,正好替他去办苏州的事,办完了事忙些私事儿,然后再回孔家,实则苏州的事情是有人替你去办,而你自离开扬州府后便马不停蹄赶往京中,我说的对吗?” 他心里什么都知道,才会做这样的姿态。 够镇定。 赵盈倒挺佩服他背后的人,能挖出孔逸成这样的人,然后为他所用。 掉脑袋的事儿他干了,被拿住之后还能面不改色,镇定平静,确实是个能干大事的人物。 “你不用急着回话,孤拿你来,自就是有证据,也不用你认,但今夜你若有虚言,错一句,孤便从你身上割下一块肉,你自己考虑清楚,你身子骨硬朗不硬朗,够孤刮你多少刀。” 孔逸成肩头一抖:“我听说过殿下的手腕,审问陈士德时,殿下不也是这样阴狠毒辣的吗?被殿下拿住,我就没想活着走出你的钦差行辕,是以殿下也不用拿这话来吓唬我。” 这种人负隅顽抗,想撬开他的嘴是有难度的。 他连生死都置之度外了,还怕千刀万剐吗? 薛闲亭冷着脸,阴恻恻问他:“你认了,就是诛九族的罪,你应该有萋有妾,有儿有女吧?” 可有些人生来冷情,什么亲情爱情,他心里是一概没有的。 孔逸成便正在此列。 他横眼扫过薛闲亭:“我都要死了,还顾得上他们?要顾得上他们,也不干这样的事了。” 他说完好似怕薛闲亭不够生气,一嗤声,自是满满的讥讽嘲弄:“广宁侯世子倒是顾惜佳人,先是西北,又是扬州,为永嘉公主鞍前马后,只可惜,人家要选驸马,也没看上你。” 就连赵盈都悬了口气,紧着去看薛闲亭。 却不料他不怒反笑:“看来你真是破罐子破摔了。” 薛闲亭恨的牙痒,孔逸成这种人死不足惜,但他若真叫孔逸成三言两语激怒,反倒助长孔逸成的嚣张气焰。 他把那口气生生的压下去,眼角余光瞥见赵盈的担忧,心底无声叹气:“所以孔如玏今天下午在府中昏迷,府内上下无人知晓,应该也跟你脱不了干系吧?” 孔逸成一计不成,见他未曾激动发怒,也没了兴致,连跪都跪的不那么板正。 他身子往后一沉,索性就坐在自己的小腿上,紧绷的身体一放松,整个人的体态就彻底垮了下来。 薛闲亭说他是破罐子破摔,他还真是身体力行的证明薛闲亭说对了。 赵盈被他气笑了:“看来你是一个字也不打算说了。” 这倒出乎她的意料。 “徐冽,让人把他带去净室关起来。” 所谓净室,是赵盈住进来后,把杜知邑弄来替她收拾出来的。 腾出了三间房,布局弄的和她司隶院中地牢差不多,就是刑具少了好些,但屋子里的摆设都挪了出去,空荡阴森。 徐冽应了声,上前三两步,一弯腰,把人从地上提了起来。 从头到尾,孔逸成是真的一个字都不多说的。 薛闲亭是等徐冽提着他走远,才咬牙切齿一拍桌案:“这个混账东西!倒不如索性杀了解恨!” “杀了他,接下来呢?” “他这样冥顽不灵,你指望能撬开他的嘴?” 赵盈眼皮一掀,正好徐冽去而复返,显然是知道她另有后话要吩咐,所以把孔逸成交给了底下的人带去,她便道:“你去找杜知邑,让他安排两个人住进府,我今夜说的话还有孔逸成的态度都告诉他,他就知道怎么做了。” 她不会是真的想…… 薛闲亭眉心一颤:“我以为你在吓唬他。” “我可以是吓唬他。”赵盈面不改色,沉声道,“路是人自己选的,我也很想知道他是不是真这样不怕死。” 钝刀子剌人,那是折磨,就算是死,也要你看着,慢慢的,一点点的,死去。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