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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秉性谦卑,期许其能相夫教子,躬行女戒,以贤惠、恭顺为美德。

    然此封诏旨明文却出自参知政事祁令瞻之手。

    他从北门承旨邓文远手中截过金丝绢布时,起初无人在意,以为大局已定,只如从前那般走个过场。

    可如今当众宣读,闻其字字尊扬,落地时无明珠细玉的缠绵,却有日月同辉、龙凤共御之阔然。

    包括宣旨的王化吉在内,众人皆暗暗心惊。

    照微跪地直身,扬臂承接圣旨,声朗气清,肃然道:“臣女祁照微,谨遵圣旨。”

    是年为嘉始四年夏六月,据后世野史中载言,诏旨颁布当夜:“忽至夏雨如垂瀑,祛旱驱炎,迎爽纳凉。此后田增硕苗,塞生沃草,是天降大丰之兆,以嘉明熹皇后之德矣。”

    封后大典定在重阳节后,礼部忙着定流程,内侍省忙着裁制礼服。按仁帝时的惯例,天子立后可着通天冠与绛纱袍,此为皮弁之服,地位等同于南郊春猎。

    祁令瞻却觉得此举不妥,为此特意写了封折子,论述道:“昏礼以天地、宗庙、社稷为主,有鬼神、阴阳之意,当服衮服、戴冠冕,以最高礼迎之。”

    他虽是三甲出身,做过翰林学士,但对礼制仪典的熟悉程度尚比不过礼部那些干了几十年的硕儒老顽。为了论证立后之礼当与宗庙之礼平齐,祁令瞻亲自翻阅了上百册礼制仪典,上可追溯到三代,近可寻例到前朝,短短一两月之内,写了十二封折子与礼部官员争论正统。

    常是夤夜灯深,人声俱息,祁令瞻伏案写到眼前昏聩,手腕脱力,方起身走到窗边,听夏虫切切,飞蛾撞盏。

    他仍在默默起草腹稿,夏风拂面而过,阖上眼,他的脑海中浮现照微身着五彩翟纹深青织、头戴凤珠翠冠,与服衮冕的帝王同行,昂然接受百官朝拜的模样。

    她的美丽与气度非小家碧玉可拟,定要国器重鼎与之相衬。他如今所争之一切,是为了让她所得到的礼遇,能配得上她曾为之屈尊受辱、为之舍弃自由。

    而不仅仅是为了仇恨。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鸣于高岗,声彻九州,非梧桐不栖,非醴泉不饮。这皆是照微所应有的,他会尽所能争取给她,直到千帆过沉舟,到他再也触不到的地方去。

    祁令瞻行至院中,见月下竹影摇曳过墙,另一侧就是照微的院子,此时灯火俱熄,想已熟睡入梦。

    九月立秋之后,他将再不会与照微仅有一墙之隔的距离了。思及此,血热犹冷,难免生出几分寂寞。

    流光飞逝,莲花落尽,玉藕暗成,转瞬到了封后仪典的日子。

    照微提前三天住进坤明宫,由女官教习仪典礼仪,到了这天清晨,寅时便要起床穿衣整装。

    祁令瞻最终以一己之力压过礼部,争取到了与祭宗庙同等规格的封后仪典,她今日要穿的礼服要与长宁帝的衮服冠冕相称,因此章文华美,层层绕身,十分繁琐。

    祁令瞻前来拜见时,女官正要给她梳头戴冠,照微从镜前转过身来,两颊花钿粲然,含笑道:“兄长到了。”

    她说有要事相商,令女官暂退外殿,珠翠铺陈的室内只剩他们二人,照微问他:“我请托兄长之事,兄长办成了吗?”

    “带来了。”

    祁令瞻上前,从宽袖里取出了两块比寻常形制稍小的楠木牌位,一书“大周故襄仪皇后祁氏窈宁之灵位”,一书“大周故西州团练使徐北海之灵位”。观其字迹,皆出自祁令瞻之手。

    照微扫净桌上杂物,将牌位正供其间,跪地三叩首,指天起誓道:“今四方神明在上,鉴我誓言:惠爱之恩,莫不敢忘,血海深仇,经年必报。今以我为皇后,父亲与姐姐若在天有灵,请助我事成。”

    拜完起身,要将牌位收起,祁令瞻抬手阻下,说:“我也该祭拜。”

    身份不同,祁令瞻没有跪,站在两方牌位前作双手持香的姿态,周全三揖。

    心中默默道:惟求风霜剑戟勿加她身,吾愿代之。香火暂欠,过后再补。

    收起牌位后,祁令瞻仍有一事,对照微说道:“寻常人家婚礼,出阁时母亲要为女儿梳头祈愿,今日母亲来不了,托我代她完成此礼。”

    照微闻言一笑,将妆台上的梳子递给他,故作轻松道:“女官今晨才帮我新沐过,用的是最好的香膏,你可别给我梳成结。”

    “不会,”祁令瞻绕到她身后,小心托起她浓密的青丝,温声道:“我来时刚用马尾巴练习过。”

    第21章

    一梳梳到头, 无病无愁,多福多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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