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气说了许多,她想到的没有想到的,他都帮她条分缕析。 他的语气还如在大理寺审案时一样沉静,但宣明珠隐约感觉到,他在难过。 他又说了一遍:“你别疑我,我没骗你。” 她对他们之间的相处有了阴影,他何尝不怕她从此再不与他交心。 这时殿门打开,侍女端了热水和药膏进来,明亮的阳光同时射入,梅长生偏头眯眸,眼圈红了。 “谁疑你了!”宣明珠见了当即道,“这怕光的模样叫做好了?还御前应什么对。” 她不防起身急了,发软的腰肢不禁款摆了一下,咬唇闭住险些破喉的嗳音,一面接过药膏,一面向泓儿吩咐道:“你亲自去御前寻黄公公,说本宫的话,梅大人身子虚,我留他调养几日再谈公事。再去请位太医过来。” 泓儿向殿内看一眼,不敢多瞧,放下物什出去办事。梅长生对她的话无不听的,温静坐在那里,宣明珠拧开膏盒的珐琅盖子,一阵清凛的香气散出,梅长生忽接过道:“我来。” 宣明珠道他要自己涂药,便给了他。 不想梅长生指甲剜了一块膏子后,视线直直望向她,又脉脉地向下移,体贴问道:“在这里涂吗,还是回内殿?” “……梅长生,你脑子想什么呢?”宣明珠反应须臾,而后醒悟,酲红着一张面颊直欲捶他。按着他的手指头往他嘴角一摁,换来一声轻嘶。 男人微怔,反应过来,她疼的是他。 他目光刹那间清亮:“所以你是信我了吗?” 在外八面玲珑的人物,在她面前这么甘愿讨好着,更别说晚上是虎,白天变猫,他此时但凡有昨晚半分气势,宣明珠也不至于瞧他像个小可怜儿,心里忍不住的心疼。 对上这么个祖宗,难不成以后便这么一日三变地过? 趁着太医没来,宣明珠长吐一口气,鼓腮敲了敲檀木案:“梅长生,你实话说吧,你是不是装的?” “嗯?臣听不懂。” 宣明珠再吸一口气:“避子丸的事儿,你交代了吗?” “那个,”男子用白丝帕揩净手指上的药渍,露出一点清雅无害的笑意,“是有备无患。” 第97章 扫尽洛阳雪 嘤鸣宫中,皇帝听到黄福全的回禀,慢慢哦了一声。 宫中无秘事,尤其在皇帝新婚的期间,后宫各处的巡守更为严格,处处耳目。翠微宫是个较为殊别的地方,一向被默认为大长公主独隶的宫殿,不过昨晚的事,皇帝还是知晓的。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令梅卿家好生休养,命人开库寻些滋补的药材送去含麒阁。 待黄福全去传谕,墨皇后奉了盏茶递予他,指端轻触他的眉心,“陛下眉宇有郁色。” 皇帝听了眉心轻舒,反握住她的手指,拉着他的皇后同坐于便榻:“梓童,我不晓得这么着好不好。 “你不知,梅长生此人有能力而无私心,推行新政,我只信得过他,然,宝刀终须有鞘。” 墨皇后神态静和地倾听,“前朝之事,后宫不得干涉,臣妾不应置喙。” 皇帝说不相干,“咱们私底的话都是家事,墨三郎君,我心里的话除了皇姑姑,也便只对你说了,你莫与我见外。” 墨皇后在闺中并不行三,只因昔年作画假托男子之名,落款为“墨三”,皇帝便以此戏称。墨皇后果然脸红,偏头柳眉半遮去,半晌道: “陛下的心事臣妾多少体味得,陛下视姑为母一般,是不愿与殿下之间参杂进算计。” 皇帝道:“三郎果然懂我!” 墨皇后粉润的耳垂更红,有心请陛下改了这语癖,外人听去不成样子,抬目对上他发亮的眼神,未能出口。 她的夫君是这天下的九五之尊,却也是位还未及弱冠的少年君主,有时流露出的少年气不免令她惊叹,久居深宫高殿,竟未磨损他性情中的一份鲜活。 嘤鸣求友,她何尝不明白,陛下将中宫命名为“嘤鸣宫”,希图的是一位心灵相通的知己,而不只是相敬如宾的皇后。 私下说话,他连朕都不称,单为了这份心意,她也愿意尽心开解他:“陛下何以自苦,请您细想那日殿下听闻梅大人出事的神情,手中扣着一杯茶盖便出去了,不是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