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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言


原是心病,归根结底在于皇帝。可事到如今她仍旧不知道,自己来到这里照顾她的身体,全是因皇帝的旨意。

    屈桂庭陷在犹豫纠结的心事里,忽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猛然抬起头去,只见静心已立在自己面前,正垂着头压低了声音道,“屈大夫,快进去瞧瞧吧,我们格格叫您呢。”

    屈桂庭连忙应了一声,提起手边的药箱便往里走,静心为他掀开了床榻外的帷帐,薄薄夜风下,屈桂庭低头只见昏暗烛光下的载潋虚弱无比,面色苍白。

    屈桂庭倒吸一口凉气,心痛难耐,他深知载潋是因为长久服用过息宁丸的缘故,所以入了夜后便会病得更重些。

    屈桂庭见到载潋如此情状,忙敞开药箱匆忙翻找,大大小小的药瓶翻到了一地才掏出一瓶药来,他欣喜地盯着药瓶发笑,将药丸倒在手心里便递给静心道,“姑姑快服侍侧福晋吃下吧,咳嗽能暂时好些,今夜里也好睡得踏实些。”

    静心捧着药端着水,将药丸递给载潋,载潋却拒绝,她撑着身后的靠枕坐起来,只直直望着屈桂庭问道,“屈大夫,我问您,我还有多久的时日?”

    众人听罢皆是一颤,屈桂庭更是感觉心底惶恐,他本是奉皇帝旨意来到载潋身边的,若是不能挽救她的性命,后果恐怕不堪设想。可屈桂庭望着载潋,却觉自己的这位病人,与旁人都不同,她竟不想延年益寿,早已无求生之念。在问起旁人都忌讳的死生之事时,她竟如此镇定自若、云淡风轻,仿佛事不关己。

    屈桂庭向前挪动了几步,脚下却如同被灌了铅,他陡然跪倒在载潋床边,垂着头默默落泪。

    他回忆起戊戌年的旧事,当时的自己还是受李鸿章与袁世凯举荐初入京城的无名游医。他知当今皇帝推行新政,广开言路,日览奏章数十起,日见外臣三四时辰,圣躬康健,精力充沛,可外间传谣却突然如蝗如雨,皆说皇帝已经病重,以致双腿浮肿难以行走。当时所有人都对他心中困惑避而不答,只有载潋告诉他,“皇帝病重”只是太后为了重掌大权而编造的谎言。

    便是这样一颗坦诚剔透的心,在默默等待着死去。

    屈桂庭搭了载潋的手腕,仔细为她诊脉,却始终一言不发。静心在一旁已有些着急,她催促屈桂庭道,“大夫!您哭什么!说话呀!”

    屈桂庭擦干眼泪,他挤出笑意来抬头望向载潋,哽咽着道,“三格格,您安心静养,会康泰如初的。”载潋却轻声一笑,她抽回自己的手,摇着头道,“屈大夫,我知道您想救我的命,可我并不想救我的命,我要您如实告诉我。”

    屈桂庭更觉悲痛哽咽,京城中达官贵人无数,无人不想长命百岁,竟只有她不再贪恋俗世。屈桂庭仍旧不忍告诉载潋真相,载潋便继续道,“您初次给我诊病时就说过,您会尊重病人的决定,这条命说到底是握在我自己手里,所以不必心有负疚,如实告诉我。”

    屈桂庭抬起头去看了看摇曳烛光下的虚弱的载潋,他垂泪颔首,忍着心底强烈的刺痛道,“三格格,您原有先天不足之症,后天又未经妥善调养,几经磋磨,落下病根,长期服用了损耗根本的息宁丸,前段时日又失了孩子,恐怕…恐怕…”

    “恐怕什么!”静心已哭得难以自持,她狠狠拍打着屈桂庭的肩膀,屈桂庭合了合眼,两行泪落在载潋床榻边,他颤抖着开口,“恐怕不能熬过今冬了。”

    声音入耳,静心恸然大哭,她双腿一软便倒在载潋床边,载潋含着笑拉住她的手,道,“姑姑,我问过了,不过图个心安,我如今心里有数了。”

    “姑姑别哭,我还有未了结的心事,都要由姑姑为我办呢。”载潋伸手擦去静心脸上的泪,她颇为不舍地望着静心,细想这一生都有她陪伴在身边,自始至终不离不弃,她给予自己的陪伴与保护,竟比自己的父母还要多,如今却到了要说再见的时刻。

    “姑姑,我本是贝子府里庶出的女儿,却为了皇太后一道懿旨,一夜间就成了醇贤亲王膝下的独女,世人都道我玉叶金枝,他们都羡慕我的福气,可我知道,终究不过一具生身父母给予的凡胎俗体而已,终须一别。”载潋握着静心的手对她喃喃低语道,“姑姑,我留下的所有东西,你与瑟瑟,还有阿升分了吧,不必为我留什么,我问屈大夫还有多久的时日,只是想要…想要额娘的玉,我怕我等不到了,我这双眼…终究合不上。”

    静心知道载潋还一直在牵挂着丢失的玉佩,那是她的心事,静心用力点头道,“奴才去求过了王爷,让他多派些人帮奴才一起找,一定会找到的,会找到的。”

    载潋欣慰地点一点头,她渐渐M.ZzwTWx.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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