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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来


    银白色的星光洒满烟波浩渺的昆明湖,湖边的浪花卷着随风而落的花瓣漫漫漂向远方,消逝在星光月色的尽头。载湉立在知春亭内,他凭栏远望,深深吸了一口气,初秋时节的清甜空气沁入心脾,竟令他所有的回忆涌现——当年声势浩大的变法被太后狠狠斩断,刀光剑影向自己与亲近者劈来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初秋,颐和园内秋风萧瑟,昆明湖上落满了枯叶…

    其气栗冽,砭人肌骨,其意萧条,山川寂寥…

    他缓缓坐在知春亭内,回眸只见四周一片沉寂,亲近者皆已不再。他信任倚重的臣子们身首异处,矢志不渝支持他的珍妃沉入深井,而他全心信任爱护的妹妹…他的心剧烈地作痛,疼得几乎令他难以呼吸,他斩断自己的回忆,他不敢去细想,如今她已是太后的亲信,更不敢想象她已是他人的妻子。

    可越想中断回忆,回忆就越猖狂,放眼望去,竟无处不是她——在文昌阁下脱下自己的衣裳披在自己身上的小姑娘;为自己去顶撞太后,跪在大雨里受罚的倔强小女孩;在玉澜堂外悄悄张望的身影;与自己相依取暖坐在知春亭内倾诉衷肠的知心爱人…

    在这无尽寂寥的黑夜里,她竟无处不在,想忘也忘不掉…戊戌年时她寸步不离地跟在自己身后,在颐和园鱼藻轩内与自己一同面对太后的指责,在凶兆初现时,她不肯自保,就跪在知春亭外恳求自己缓行新政…

    “奴才宁愿做一个哑巴,也不愿说一句欺骗皇上的话!”她的声音仿佛仍近在耳畔,睁开眼时才发觉,自己与她早已不复相见。

    载湉反复回味罗丝的话——“我的朋友,她经常为了你,来找艾德琳公使夫人呢,我记得她和艾德琳夫人说要支持大皇帝,要反对什么皇子…还要为大皇帝请医生,我听也听不懂,可她经常为了你来找我们呢,夜深了也会来!可我好久没见到她了…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我记得她身体不大好。”

    载湉忍不住落了两滴泪,自在知春亭外一别,这些年来,历经政变与国难,有无数的鲜血与人命梗在他们二人中间,他与她再也没有机会坦诚相对,她究竟真心如何,他竟连角落也不得窥见。

    可罗丝今日对自己说过的话,竟像是凛凛寒冬里一盆燃烧正旺的炭火,又像炎炎夏日里一场倾盆而来的暴雨,将他从沉溺的酒醉中拯救,让他拨开乌云的缝隙,见到了一点点她的真心,让阳光终于能从乌云背后缓缓透过来。

    可漆黑的夜晚仍旧是沉寂的,秋风的凉意袭人,他感觉有人正用绢子为自己擦去脸上的泪滴,他不觉恍惚,从前她就是这样陪在自己身边的。

    “潋儿!…”他紧紧抓住为自己拭泪人的手,转身时才如梦初醒,原来她在自己心中无处不在,可现实中却再不见她的影踪。

    容龄的脸瞬时火热,她心中悸动,皇帝的手掌温热而有力,令她不禁贪恋他掌心的温度。

    载湉发觉眼前之人早已改换,立刻收回了自己的手,他有些窘迫,只得轻笑,容龄也跟着载湉轻笑,她歪着头笑道,“万岁爷方才喊奴才什么?龄…儿?”

    载湉扭过头去仍旧看向空中的月亮,他摇了摇头,只长叹了声气,“是朕的错,刚才不觉恍惚了,想起…很久以前做过的一场梦。”

    载泽出洋考察启程在即,他临行前在府中向掌事交待各事,完毕后径直来到载潋所住的延趣阁。

    载潋自婚后每日都按着规矩向载泽嫡福晋静荣请安,请安一日不落,却也从来不多坐,只请过安就走,静荣留她在房中用膳,她全都婉拒。府里若有别府的福晋格格来做客谈笑,她也从不露面。

    载泽来到延趣阁内,只见正殿内的灯还亮着,他心中欣喜,不觉加快了脚步,令随侍的下人们都在外候着,不必跟随,他大步迈进载潋的暖阁,掀帘而入笑道,“潋儿,我明日就要走了,今日来看看你。”

    载潋已散了头发,她身上披着一件墨蓝色的罩衣,正坐在灯下缝制小孩儿的肚兜,静心等人在一旁陪着她。载潋听见载泽的声音,便放下了手中的针线,安若与重熙两人将载潋扶起来,她缓步向载泽迎去,规规矩矩福身见礼,“见过泽公。”

    载泽去握住了载潋的手,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微愠道,“你们怎么伺候侧福晋的,她的手这么凉,你们还由着她在这儿劳累,还不快些服侍她休息?”

    载潋轻笑了笑,替她们三人解释道,“是我自己要做衣裳的,怨不得她们。”载泽刮了刮载潋的鼻尖,笑道,“你啊,总是惯着身边的人,还替她们说话,连我埋怨她们一句,你都不乐意。”

    载泽挥手示意她们三人都出去,静心轻轻关了暖阁的门,载泽便迫不及待地紧紧环住载潋的腰身,在她嘴唇上落下一吻,他宠溺而又戏谑道,“我的娘子,m.zzwtwx.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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