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太后赏过了戏,载湉便匆匆回了养心殿,太后又留各王府福晋格格们闲笑了一会儿,众人凑在一块儿用过了晚膳,太后便也挥退了众人,命各王府都去休息,次日清晨复来畅音阁。 载潋搀扶着额娘往回走,路上经过西六宫长街上通往拂尘殿与宝华殿的甬道,载潋不由皱紧了眉头往前疾走,婉贞福晋侧头看远处便是宝华殿了,心里便知载潋是触景伤情,又想起自己悲惨的遭遇来,婉贞福晋没有说话,只攥紧了载潋的手,陪着她一起快步走过宝华殿。 载潋心事重重,一路上一言不发,她想着自己就要离开了,要离开京城,离开王府,离开额娘和兄长,也要离开泽公和皇后娘娘,自然…也要离开皇上,她心中骤然不舍,抬头又看此时眼前的宫阙深深,自知要对这里告别,却愈发难以割舍这里的人。 可载潋也很清醒地明白自己如今的境况,担着谋害皇嗣的罪名不能说出真相,被皇上和珍贵人憎恨着,也被太后提防着,留在王府也只能给额娘和兄长们徒增为难,倒不如到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去还王府一个清净。 载潋轻笑了一声,她想起皇上对自己狠心绝情的模样,令她在众亲贵面前自己掌自己的嘴,她只摇了摇头,她笑自己的痴,可如今她只想将这一切都忘了,她再也不想和自己为难了。 醇邸在宫中暂住的体和殿与皇后居住的长春宫相邻,载潋回至体和殿时,见载沣和载涛出来迎额娘,载沣便上前来替下了载潋,载潋颔首一路跟在额娘身后走,她听见载沣对额娘道,“额娘,儿子吩咐了府上,等会儿派马车在西华门外等,送六弟和妹妹回去。”婉贞福晋点了点头,又吩咐,“你仔细遣了人去,别亏待了弟弟妹妹。”载沣答是,载潋一路跟着兄长进了暖阁,才见载洵早已收拾完备,随时准备出宫了。 载潋看着眼前的一切,自知已到了要分别的时刻,心中顿时酸涩难耐,这是她生平第一次要离开自己的家人,分别前的压迫感令她呼吸不畅。她不知这一走,回来时又该会是什么样子,皇上是否还恨她,她低下头淡笑,心中仍旧隐隐作痛,却告诉自己,都不重要了。 载潋听见外头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转头去瞧,才见窗外果真飘起了细雨,她挥手示意瑛隐去关了窗子,瑛隐向窗边才走了两步却忽然惊喜笑道,“格格!王爷!皇后娘娘来了!” 载沣闻声忙起身整理衣袖,婉贞福晋也忙向外去迎,载潋走不快,却也跟在额娘身后向外走,载潋随额娘出了暖阁,见对面走来一列手持着灯笼的丫鬟,后有红儿为皇后撑着伞避雨,载潋随额娘跪倒,参拜道,“奴才等恭迎皇后娘娘,恭请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却急走了两步,上前来扶起来婉贞福晋,忙道,“姑母快请起,外头下了雨,仔细着凉。”皇后又转过身来扶起了载潋,才瞧了载潋一眼便已哽咽道,“潋儿你也快起,你身上伤没好前,见我都不必行礼了。” 皇后亲自搀扶了婉贞福晋往暖阁里去,载潋见皇后纤瘦的背影,眼里也不由得立时一酸,耀眼的灯火刺得她睁不开眼睛,她用手擦了擦泪,赶紧跟在人后进了暖阁,她见皇后同着额娘落坐在了梨花木理石八角几的两侧,兄长们都上前向皇后行礼问安,而后颔首依次而站。皇后唤载潋过去,搭了她的手道,“潋儿,我知道你要跟着载洵走了,特意来看看你,嘱咐你几句话。” 载潋不敢抬头看皇后的脸,只怕自己又想掉眼泪,便一直低着头答是,皇后拉近了载潋,声音中也有几分沙哑,语重心长道,“到了天津,就一心养伤,不要再惦记我们了,也把宫里这些事儿…都忘了吧。”载潋紧紧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来,只一个劲点头,皇后又继续道,“你安安心心地去,我会时常照顾姑母的,你不必担心。” 载潋听至此处,终于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她陡然跪倒在皇后面前,重重为皇后磕头,瞬时间泪已流了满面,痛哭道,“娘娘!是奴才…奴才连累了娘娘!奴才心里都知道,自始至终,娘娘为了奴才屡次顶撞了万岁爷和太后…是奴才害您受太后和万岁爷的误解冷落,现在还有什么颜面让您为奴才牵肠挂肚呢!娘娘…奴才无以为报。” 皇后听罢后也感觉心中酸楚,她自小亲近载潋,入宫后也曾想利用载潋抗衡珍贵人,她知道载湉心里有载潋,于是想利用她分散属于珍贵人的恩宠,她也知道载潋名不正言不顺,是无法真正像珍贵人那样与自己争宠的,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