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却终究无法在她的画像下写出价码。 无法写出。 将最后一罐可乐一饮而尽后,我丢开罐头,听见店门轻轻一响,然后一道蓝色身影推开玻璃门走了进来。 “朱珠……”我脱口道。 她怔了怔,然后穿过画廊拥挤的空间,慢慢走到了我的面前,抬起头朝我笑了笑:“喂,静,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巴黎蓝。” 巴黎蓝说她辞职了。 广告设计的工作,又累又疯狂,她不想因此老得快。 我说那样的话你岂不是要饿死了? 她笑笑,踮起脚尖搂住我脖子道:“那雇我给你打工吧,静,我什么都可以干。” “你是怎么找到我店的?”我没有回答她的请求,转而问她。 她迟疑了下,咬了咬嘴唇,再次朝我笑了笑:“我跟踪你的。” “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我觉得给你打工会更加有意思一些。” “我给不起那些广告商所给你的工资,巴黎蓝。” 她嘻嘻一笑,蹬掉脚上的高跟鞋丢掉手里的包,然后像只爱斯基摩犬一样重重跳在了我的沙发上,朝我嘻嘻一笑:“没关系,包吃包住,一分钱工资不要我也是可以接受的。” “你开什么玩笑……” 正想再继续说些什么,一些可以说服她离开这里重新回去工作的话,她却突兀话锋一转,指着画廊里那些画,仰起头问我:“这么多画,画着同一个女人,你很爱她么,静?” “你认为每个画者笔下的人物都是他们的爱人么?” “很多都是如此。爱着,下笔才会如此美丽和生动,不是么?” “这似乎与你无关。” “那么让我在你这儿工作吧,静。” 我不知道该怎么拒绝这个女人。 这辈子我遇见过很多很多的女人,但从来没有一个是她这样的。 像一个嗅觉灵敏的流浪狗一样闯进了我的生活,然后找寻各种各样的借口,试图让我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试图让我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她喜欢我。 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但她这样的方式和这样的选择却是错误的。 完全错误。 我不知道该怎样告诉她这一点,因为我不希望让她敏锐地觉察到我明白了这一点。 于是我答应了她的请求将她留在了我的店里,替我照管我的店,替我招待那些来来往往的客人。然后,我便有了足够的时间带着我的画板和颜料重新返回塞纳河边,而她则再也无法像以往那样天天到河边看我画画,在我揉皱自己作品的时候,在身后轻轻问我一句:“画错了什么?” 这样一转眼好些天过去,她竟好似从未在我店中出现过一样,总是错开了时间,总是失之交臂。 一度我几乎已经忘了她在我店里的存在。 直到有一天提早回了店里,一推门,发现她背对着我在看着店里那些朱珠的画像。 看得如此出神,连我的开门声和脚步声都没有听见。 我决定不去惊动她,以免她再问我一些我不愿回答她的问题。但走绕过她身后她仍是觉察到了,随后回过头看向我,笑了笑:“喂,静,你觉得我跟她长得像么?” 我笑笑,不打算回答她。 “不想,因为她是那么美。静,她是你的爱人吧?”她又再问。 我点点头,直接答道:“她是我妻子。” “妻子……”重复着这两个字时我感到她脸色似乎变了变。 所以我继续又道:“我很爱她。” “有多爱?” “这一种东西怎么可能用数字去估量?” “……也对。”笑了笑,她面色似乎恢复了正常:“可是从来没见你把她带到这里来过呢,静。” “因为她过世了。” “……是么……对不起。” “没事。” “所以你才要将她的画像全部都卖掉么?为了不再想起她?” “是的。” “可是画像上一个标价都没有呢,每次客人问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对他们说……” “那就不要卖了。” “你不是想忘了她么?不卖的话,整天看着那么多张她的脸,你怎么可能还忘记得了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