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手示意:“众卿平身。” 老内侍高声为大行皇帝及后宫妃嫔上尊号,宣旨加封宋显扬为定亲王,藩地为定州,年后就藩;册封宋鸣珂为熙明长公主,宋显章为晋王,宋显维为宁王……并祭告天地。 整个过程中,宋鸣珂极力保持镇静,心潮则汹涌澎湃,脑海翻涌昨日昭云宫内的情景。 炭气弥漫的寝殿中,宋显琛身穿素服,愁眉不展,久久无话。 先帝撒手人寰,本该由储君登位,可他身体日渐康复,喉咙仍旧说不出话。 中毒后,深居宫院,一贯性情亲和的他,积郁成结,再无欢容。 宋鸣珂从他眼中读到了迷惘和退缩。 诚然,起初赴秋园讲学、筹办赈灾事宜,她大可借贪玩为由。 但坐上龙椅,统治万民,她不学无术,自问难担大任。 坐那位置,是要对天下人负责的。 她分辨不清宋显琛的退意,是源自于自身怯懦,还是对她的呵护。 她只知道,哪怕被毒害,被谋刺,他们也不能退缩。 否则谢氏一族、霍家,还有徐怀仁等忠臣,乃至天下人的未来,与前世并无本质区别。 父亲定然明白他们难言苦衷,才没动怒,也没拆穿这逆天大谎,反而郑重叮嘱,兄妹俩互相扶持。 临终前,他仍选择把江山社稷交给他们。 漫长缄默,被她坚定得毋庸置疑的一句话打破。 “我代你登基,替你撑着。好好养病,我等你。” 这是她唯一能做的。 宋显琛沉思半晌,郑重颔首。 于是,诸事在太后协助下进行。 兄妹二人从即刻起,正式交换身份,彻底的。 他们约定在宋显琛恢复前,努力活成对方的样子,以免被人发觉端倪。 如李太医所言,可能几个月,甚至更久。 ………… 大典结束后,宋鸣珂从东宫迁至康和宫,又以养病祈福之名,与太后一同将“长公主”送至京城北郊一座清净寺庙。 既为避人耳目,也好让他安心养病。 留下裁梅、纫竹相随,又派遣重兵把手,她见太后依依不舍,没强求,遂其母子团聚的心愿。 从雪峰间蜿蜒山道疾赶回宫,宋鸣珂清眸毫无波澜,放目远眺,再一次感受山河的广阔无垠。 重来一世,保住了宋显琛的性命,先帝圣寿比前世延长了两个月,雪灾的影响减轻了…… 可惜霍家,似乎未能逃离戍守边疆的命运? 抵达皇宫,宋鸣珂回东宫收拾剩余物件,因心气浮躁,二话不说,挥手屏退所有人,自行在小花园中独坐。 眼泪堪比水晶链子断裂般,不断滑落。 三日前,她在城中遇袭,勉强拣回小命,当夜就得面对她无从回避的痛苦。 代兄执政,意味着暂时放弃她原有生活。 重活那日下午,她与兄长同坐马车,撩起窗纱窥探大千世界,曾天真以为,自己死而复生,就能让兄长轻松度过难关;而她,定可随心所欲,过上小公主逍遥自在的安稳日子。 如今呢? 父亲照样离世,兄长身染怪疾,母亲将她抛诸脑后,霍家兄弟离京在即,二皇兄尚未就藩,没准还不死心,卷土重来…… 她孤零零一人对着满园霜雪,悲痛,疲乏,寒冷,饥饿,无助。 只因她忍不住放声恸哭,满心悲凄,是以未曾留意,太湖石假山后多了一道暗影,正无声靠近。 第十二章 ... 金乌坠落,暮色苍茫,雾气重叠,雪中的殿阁辉煌庄重,又因国丧而笼罩伤怀气息。 那改穿常服的纤弱身影,跪坐竹丛下,从吞声饮泣到肆意大哭,继而换作默然垂泪…… 霍睿言定住脚步,未敢再步近。 午后,他亲自来皇宫给父亲送文书,听闻新君顺利登位,他百感交集,一心想核实,龙椅上的人,究竟是谁。 他提出请见新君,无奈新君与太后陪伴“长公主”到北山寺庙礼佛,他被请到常去的东宫客院,烤火避寒,等候召见。 天色渐暗,外头喧嚣如风来去。 霍睿言借散步为由,独自走向小花园。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