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三更天过去。 冯天易的娘子陈盼兰捂着嘴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她两眼里带了点水光,颇为无神的继续往化宝炉中烧金银元宝。 冯天易瞧着香炉中的香快要燃尽了,连忙起身,拈了三根清香,点燃后插进香火炉中。 香头三点猩红的火光,烟气袅袅腾空。 冯天易瞧见自家娘子眼睛都被熏红了,颇为心疼,劝道。 “你快去歇着吧,这儿有我。” 陈盼兰摇头,“算了,左右也要和赵哥换班了,我等你一起。” 冯天易便不再劝了。 又过了两炷香的时辰,冯天易起身,抬脚去西屋唤了赵老高儿。 “叩叩叩,叩叩叩。” “赵哥?赵哥醒醒,下半夜了。” 冯天易凑近门听了听动静,里头有起身时,衣物摩擦的窸窣声,还有鞋子趿拉过地板的声音。 他微微松了口气,连忙站直了身子。 赵老高儿从里头拉开门,打了个打哈欠,睡眼惺忪。 “辛苦老弟了,我去洗把脸,喝口浓茶,然后你和弟妹就去歇着吧。” 冯天易:“多谢老哥,有什么事就来敲我屋门,我马上就出来。” “成!”赵老高儿应下,面上却颇不以为意。 这守夜能出什么事,玉溪镇这么多年了,年年都有人过身,也没见旁的人家出什么事儿,要他说,还是读书人说话唠叨了一些。 冯天易怕赵老高儿不懂,继续絮絮叨叨道。 “这香火元宝不能断,另外啊,不能让那些猫啊狗的靠近这灵堂,有什么动静,大声唤人就是了。” 赵老高儿又喝了一口浓茶,没有说话。 陈盼兰扯着自家相公,“走了走了,赵哥可是大哥,你都懂的事,他又哪里不懂了?老爷子这后事啊,里里外外的东西都是他跑进跑出采买的,各个都是用心了的。” “尤其是棺木,还有那下头的被褥,咱们也瞧到了,用的都是好棉好料,你啊,就放一百个心吧。” 赵老高儿投了个赞赏的目光过去。 果然,还是妇道人家说话好听又熨帖。 冯天易羞赧:“大哥见谅,是我唠叨了。” 赵老高儿摆手,“去睡吧。” …… 此时月上中天,昨夜一整夜没有歇眼,冯天易也确实是累了。 他匆匆的和赵老高儿拱了拱手,脸上的飞灰都没有擦,进了西厢房,倒床闭眼就睡了过去。 陈盼兰跟在后头,她阖了门瞧见这一幕,小声的数落道。 “鞋子也不脱,埋汰。” 她稍微的收拾了一下自己和冯天易,实在太累了,倚着床榻的另一边,也跟着闭眼睡了过去。 没一会儿,屋里响起一道高过一道的呼噜声,屋顶的瓦片都被震了震。 …… 堂屋里,白烛泛着幽幽冷光。 偶尔一阵风来,烛光微晃,灵堂间摆一口朱红的棺木,棺盖半阖,烛光衬得棺木里头,陈宗霖闭眼的脸愈发青白了。 尸体的面容冷硬发僵,无端多了几分阴邪诡谲。 赵老高儿蹭了蹭胳膊上起的鸡皮疙瘩,眼睛瞅了瞅四周,小声嘀咕道。 “这秋日的夜晚,风儿就是凉。” 他没有注意到,风来,化宝炉里的飞灰盘旋入空,随即又直直的散落在地上。 就好像是有人欢喜的来搂银子了,入手觉得银子不对,继而愤怒的撒得满地都是。 “乖乖,天儿真冷!” 赵老高儿又搓了搓胳膊,忍不住往化宝炉旁边靠了靠,凑得更近一些。 他捻了箩筐里头的金银元宝,将它们往火里一丢,火舌舔邸而过,粗糙黄纸上头的大金大银也被烧成了灰烬。 就着化宝炉燃起的火光,赵老高儿还是觉得有些冷。 …… 能不冷么,在赵老高儿瞧不到的地方,陈宗霖拄着杖,阴沉着一张青白的鬼脸,几乎是贴着赵老高儿的面门,鬼音阵阵。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