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多年的亲密战友关系上,他不会不帮宋端,可是舅舅这个还是算了吧…… 等等,舅舅? 卓思衡突然灵光乍现,他第一次这样佩服自己在混乱中的急智。 “远达兄需要一个依傍,但我若突然多出个这样大年纪的外甥,实在说不过去,但我却真的有一个舅舅。”卓思衡笑道。 “愿闻其详。”宋蕴惠立即表示非常感兴趣。 “我母家舅舅因过去罪案影响,仕途坎坷,后又因腿伤告请辞官,他膝下仅有一女,眼下正在灵州湘宜郡的桐台县修养,我姨母家的表弟曾在此地为父母官,他官声极佳,如今已升至戎州常平司的提举,但他为官清廉,素无余财,此次自西南到西北赴任将近万里之途,他骑马赶赴倒是可以,然而我舅舅若无舒适车马船只与人照料,实在不宜从行如此之远。我想将我舅舅同表妹一道接回帝京与家人团聚,我舅舅是真正的长门宋氏子弟,若论亲缘,他或许更合适远达兄从附。所以只要宋伯父愿意安排宋家的马队和商船帮忙照料护送我舅舅入京,一切都是好说。” 卓思衡刚到地方时,其实并不擅长和人讨价还价,但一个没有根基的年轻官吏,如果不能找到自己的筹码,在地方推行新政便是寸步难行,他逼迫自己掌握了这项能力,如今,他相信能力本身会在更广阔的天地帮助他从容前行。 不过,大概,可能,他还得伪装一下,毕竟在儒生眼中,他搞这一套简直堪比犯罪。 但是卓思衡不在乎。 他要得是灵活且踏实的过程,与正确且稳固的结果。 宋蕴惠听罢击节而赞:“卓大人不但才学与治政是翘楚,德行亦是表率,如此忠孝之诚,该让我这儿子好好学一学才对。既然如此,大人便告诉我家舅的居处,我命灵州宋家商号的人去接应,也劳烦大人修书一封告知贵家表弟此事,好有个照应,再给我也留书一封,这样接人去时,也得有个凭证不是?我立即着人去办。” “也好,那就劳烦宋伯父了。还有一事。”卓思衡看了眼宋端,忽然想到了安排还能更缜密一些,于是立即有了主意,“这样,让远达先随我北上,到邰州他停驻些时日,等贵家商号之人携同舅舅抵达,由他亲自护送入京,这样一来,我便说是宋氏一族里还有个别能来往的亲戚伸出援手,往后我凭此介绍远达去国子监也好说通。” “这实在是太好了,你这小子,有卓大人替你考虑,实在是福气!快谢谢大人!”宋蕴惠竟有些感动的样子,看来能把宋端送走,他似乎也是松了口气。 宋端笑容盈面道了谢,似乎也很满意这个安排。 卓思衡严重怀疑,宋端未必同意这个意见,但却只是喜欢看自己被叫舅舅时的窘迫,他的游嬉逍遥之心仍是丰沛,不知今后学习是否能沉下心境? 宋家父子笑乐之间便与自己又达成一项协议,卓思衡心道好在当初他是和宋蕴和较量,若是和这二位,只怕头发都要白去一半才能想到好对策好办法。 宋蕴惠便是这样一个人:只要交易达成,他是会全然替伙伴考虑的。从前替卓思衡传递王伯棠消息是这般,眼下又是如此,只见他表情严肃目含关切低声问道:“大人这一去确是高升,然而瑾州……王知州却是留任了,大人怎会愿意见自己的努力毁于其手甘愿坐以待毙?不知我家有什么可帮得上忙的地方。” 其实卓思衡来见宋家也本有这样的安排,对方不知是看穿还是早就打算继续合作,总之不必他先开口倒也好,卓思衡沉吟后笑道:“我当然不会坐视有人因党锢之争而戕害百姓,将我所看顾在意之事揉捏后毁于旦夕,于公于私,我都不会置之不理。我回帝京便有办法要王伯棠紧跟我离开,但确实是有一件事需要伯父做件‘火上浇油的小事’……” …… 这顿饭卓思衡吃得很是心情起落,不过想到各件心头事都有了眉目,最重要的是自己在瑾州的施政会得到保护以及舅舅可以在宋家周全且体贴的安排下入京与自己一家团聚,他便心中平静,迈出的每一步都轻快起来。 于是他和慈衡回家的路途上又多了一个旅伴。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