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九日这天终于到了。 在我们出门上班前,我紧张到连一口早餐都吃不下,不安地按着闷隘的胸口调节呼吸。程寅见我脸色很差,问我要不要请一天假在家休息,我怕独自在家更容易胡思乱想,摇头说:「还是去上班吧。」 他拿了杯热水让我喝下,我接过来,想着这会不会是这个男人为我倒的最后一杯水了,忍着腹内酸楚将它一口饮尽,泪水差点喷出来。 「好难得,居然没有因为喝热水生气。」程寅笑着调侃。 他将车停在我公司门口,看着我下车,我惆悵地把门关上后走了两步,又急匆匆奔回去,猛敲车窗。 他把车窗降下,手搭在方向盘上,不解望着我,「忘了带什么东西吗?」 我的眼泪唰地掉下来,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问他:「你今天下班后会活着回家吗?」 他惊愣住,然后失笑,掩着唇角说:「当然啊!」 程寅解开安全带,整个身躯往我这里靠,伸长手摸我的头,「怎么越大越感性?以后我们生的宝宝跟你一样爱哭怎么办?你让我哄两个吗?」 「别哭了?好不好?我答应你,晚上一定活蹦乱跳回家。」 我啜泣着,嗯了好几声,才依依不捨泪送他的车离开。 儘管程寅跟我做了保证,那天上班,我整个人还是心神不寧,频频出错。邻座那位同事──也就是我高中三年的宿敌王子瀅──对,她前几年也招聘进我们公司了,见我一脸忧愁惶恐,好心问:「你生理期来了吗?还是有什么三个月不能说的禁忌?需不需要喝点什么暖子宫的东西?我去帮你买?」 距离处处角力的高中时期,眨眼已过去这么多年,我们都成为一个没有长坏的社会人士了,回头去看才发现当时小家子气的竞争真是有够幼稚。 王子瀅前两年结了婚,婚后半年就怀孕,產前產后都在工作,產假只请了一个多月,坐完月子火速回到职场为公司卖命。我真的好佩服她啊,换作是我,生个孩子至少需要在家躺十年吧。 由于是高中旧识,彼此陆续都还有跟几位老同学联络,这批老同学又连结着另一批老同学,我和王子瀅共通的话题可多了。我们自然而然地敞开胸怀间聊,关係变得比年少时还来得好。 巧的是,她先生读大学时居然和程寅同个社团呢! 我对王子瀅表示自己没事,可能有点经前忧鬱吧,吐了吐气,继续盯着电脑工作。过没多久王子瀅的座位那边传出声音,我循声瞥去,见她萤幕跳出一个视窗。 距离有点远,看不太到内容,只隐约可见一张上头有着心型图案的照片。 王子瀅发出惊呼,「悦悦你过来看,我老公刚刚传给我的!这里真好看!没想到这附近的山区竟然有这么少女心的景色!」 我撇撇嘴,「在忙呢,无论如何今天都得准时下班。」 她哎了一声,「你就看看嘛,这个真的很浪漫耶!」我敷衍地瞄了眼,应付完,很快嗯了一声,又把头转回来,继续工作。 就这么忙到了下班时间,手机忽然进来一则讯息,是程寅传的──『公司临时有急事,得加班,无法去接你了,到家传个讯息给我。』 程寅临危授命奔赴加班已如家常便饭,我叹了口气,收拾包包站起身来,对王子瀅说了声再见后,打卡离开。 平时我下班后肯定直接衝回家倒在沙发上躺平,但今天是这么特殊的日子,我实在没有办法独自待在家里,面对空荡荡的屋子。 我漫无目的的游盪,一间商店逛过一间,什么都不喜欢,什么都没买,越逛越是心慌。总觉有种难以形容的不安操控着我,让我步伐逐渐凌乱。 我停在一处骑楼,从包里拿出手机拨给程寅,想着万一他刚好在忙怎么办,很快又将它掛断,改传讯息。 『你还在公司吧?没有到处乱跑对吧?』 那头传来一个有点顽皮的眨眼大头贴图。 我把手机收回包里,抬步往前走,准备拦辆小黄返家。一阵傍晚的风忽地吹来,令我心头猛然一跳,脊骨瞬间一凉。我愣愣地看着远处那些黑压压的、正待穿越斑马线的人头,心跳加速。 有点奇怪。 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