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步呢?究其内情,无非是因昔年有些年轻美貌的雀鸟为自寻生计,尝与新帝勾缠,秽乱后宫,生下的孩儿都不知该叫兄弟还是叫爹,后世君王自觉也俱不是完人,唯恐妖姬寻了空隙祸乱声名,故索性绝了两方交际。 反正过苦日子的是她而非他,上位者才懒怠管些二道旧货的琐事呢。 如今女帝当政,虽仍是依着旧例将太妃驱于别院,却不大管太妃们的出行,只要不是往军机政要、东苑六宫君侍处走动,旁的地界皆尽予人观赏,就是想在上林苑里逛到半夜三更也无碍。因此太妃们的日子比起前代宽闲了许多。 琼太妃崔照正是沾了女帝的光,才得以常至掖庭关照旧日姐妹。 容珩听了太妃的话,默默摇首道:“珩已是贱奴,无缘得见天颜。” 琼太妃微微一笑,眉眼弯成柔和的弧度,温声道:“皇帝的性子,哀家还是晓得一些的。她么,一直还是那个执拗的小丫头,有时候爱同太傅置气……” 见容珩神色愈发沉郁下去,琼太妃也止了话头,又看向地上啼哭不止的丽婕妤。 “丽婕妤也是个可怜人。当年才失了孩儿没多久,神智一直不甚清醒,只因某次口出恶言触怒了先帝,就被无情发落至此。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陛下当年在此,怕是没少受她的折辱。可叹陛下心性豁达,至德至善,竟从未怪罪于她,哀家想着,成璧那孩子嘴上不说,心里大约也能明白丽婕妤的苦衷。” 琼太妃并不知晓成璧当年在赵元韫的安排下悄然离宫,掖庭里待着的是个影女替身,其实与李湄不过是几个月的浅薄缘分,过后登基便是埋首在政事里与各路贼头勾心斗角,哪还顾得上当年那点子女人间的倾轧? 且这丽婕妤毕竟是李家嫡女,即便落入掖庭也无人逼迫她洗衣做工,甚至还有不少婢子因着李家的权势时而帮衬着她。是她自己无法面对现实,只得躲进疯病的壳子里,时而张狂,时而畏怖,硬生生将自己迫成了最丑恶的模样。 琼太妃眼看着落魄如乞丐一般的李湄,渐渐眸中盈泪,用手绢在眼角轻轻摁了摁,“天底下的女人都是一样的,为了孩子,纵是恶鬼也做得了。如今陛下朝纲稳健,李家又送了嫡子进宫,却怎么一直没人管我这妹妹的死活?李昀那孩子实在不像话……丽婕妤可是他的亲姑姑啊……” 她说得凄切,却未在容珩心中掀起一丝波澜。他似乎全无触动,只淡淡道:“太妃心慈,然一入掖庭,便如没入贱籍,若无皇上旨意,李家亦不可插手。人臣便是人臣,绝不能因亲眷乱了章法。” “太傅可知,李湄原与你姐姐是一辈人。” 琼太妃眼角细纹轻颤,哽咽着道:“她才不过三十二岁,瞧着竟比哀家这四十有七的还要衰朽。心病最耗心力,哀家估摸着,也就只剩下三五年的光景。同是侍奉过先帝的姐妹,她是犯了错,可上天已然予了她足够多的惩戒,哀家实在不忍……” “太妃找错了人。” 容珩眉眼不动,宛如木雕石刻一般平平开口道:“珩早非太傅,罪孽深重,不得君主信任,亦不可干政,皇上绝不会因容珩的几句言辞而改变心念。且珩亦不愿左右帝王决策。若琼太妃有意施恩于李氏,可往泠泉宫李侍君处递信阐明丽婕妤现今景况。丹樨宫愉卿圣宠正隆,人亦钻营,可为太妃分忧。” 这话不但直白,更兼绝情之至,简直与那宣政殿案头一板一眼的公文有的一拼。 琼太妃像是被人兜头盖了一把黄纸似的,面上惨然变色,尴尬了半晌,才从眉眼之中蕴出三分沉痛,颤着声道:“珩儿,你怎么能这么说……哀家是你的姨母啊……” “我的母亲,并不姓崔。” “珩儿!” “太妃唤我容珩便可。” 容珩面容沉静,眸光不偏不移。湛蓝天幕倒映在他眼瞳,又融成了远山脚下寂寥而静默的湖泊。 温情与堕落都只存在过几不可察的一霎。在他的身上,永远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