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公两月前就上过一道奏疏,称述年迈精神不济,难兼顾诸事。欲辞尚书左仆射一职。” “几日前又上一书。” “陛下,英国公到底是年过古稀的人了。尚书省公务繁重,又要每日去东宫为弘儿分讲政事,实在是太劳苦了。” “不如请英国公每五日往东宫去一回?”媚娘唇边带了一缕笑意:“若陛下不放心,我再寻两个妥帖的臣子,任职东宫?” 皇帝想了想昨日见到的英国公,不免伤感:“是啊,朕打东宫起就惯了凡事多倚仗他,总是忘记,大将军也到了该颐养天年的年纪了。” “就按媚娘说的办吧,勿烦大将军每日奔波于尚书省和东宫了。” 然后再次露出一点欣慰:“算来,大将军日日教导弘儿,也一年半了。” “这一年多来,弘儿也再未上过不当的奏疏,可见进益。” 在皇帝看来,自打李勣入驻东宫,可再没发生过什么弘儿请免‘宗亲国除’,替‘上官仪’求情等上奏谏父母之事。 媚娘:…… 这倒未必是弘儿不想上,只是让英国公坐镇东宫压住了。 但现在,英国公不想再压下去了。 ** 凌烟阁内。 太平数了一遍悬挂在墙上的画像,很是纳罕,数着她的手指头问道:“姨母,你不是说,这回入凌烟阁的功臣,有平阳昭姑祖母、邢国公、江夏王吗?” “这是三个人啊,但怎么有四张图?” 婉儿已经在旁细细答道:“公主,这张是英国公李勣大将军的丹青图。” 皇帝待英国公实在不同。 虽说李勣大将军已入贞观一朝的凌烟阁,但皇帝觉得,无论以军功还是以文臣之功来算,英国公都绝对是该入他这一朝凌烟阁的第一人。 于是令阎立本再为英国公作一幅画,也挂入这一座凌烟阁中。 姜沃从宦官前辈的书中见过,中晚唐的凌烟阁颇为混乱,确实也有图画重复的功臣。但在这个大唐,是英国公首开了入两朝凌烟阁的先例——方是实至名归。 不过……姜沃心道:如果按照大将军打几份工,皇帝就给人画几张像,其实还画少了。 而现在,有一份差事,李勣大将军实在干不动了。 李勣不欲担坐镇东宫重任的心思,其实就起自李敬玄事件—— 彼时太子觉得姜沃处置李敬玄过于严苛,令左谕德来说情不成,又令宰相许敬宗亲自来说情。 许敬宗不愿为此事得罪人,特意挑了姜沃和英国公都在的时候,把这件事提了一句就算了。 太子此举,拂的并不只是姜沃的面子,还有李勣大将军的——作为太子太师,在许敬宗出现前,他竟然不知道此事!太子并没有先问过他,姜相对李敬玄的处置是否合宜。 那之后,李勣大将军就先上了一道‘年迈’奏疏。 而直到这次,关于‘公主开幕府’事,太子又是未请教李勣大将军,只召了东宫的礼官议此事,就让李勣大将军下定了决心。 尤其是在听姜沃说起,东宫内那几道‘阴阳奏疏’后,李勣是半点不待犹豫,立刻上书再次称‘年迈多病’—— 甭管太子不明白,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反而他得把自己摘出来了。 绝不能一世的文功武绩,出将入相,结果到了晚年,一个不慎栽在东宫! * 真正的聪明人,不只是不用说话彼此一个眼神就心领神会,而是……甚至彼此连照面都不需要打,只看对方的行事,就知道对方真正的表态。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