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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兴致也有些垂萎了。

    江满梨怎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自然是怕自己干得少,不值得阿梨姐给的工钱喽。

    想了想,去阿庄叔铺子里拿出来一小沓三十来张淡黄的薄纸,递过去,道:“阿霍,你在京城长大,大街小巷,可都认得?”

    “认得。”霍书赶忙点头,接过纸张粗粗一看,有些惊喜,“是招子?阿梨姐需要我去贴招子么?”

    江满梨便笑着道:“是招子,上面印的是咱们这三月每旬的朝食供应。不过不用贴,这东西贴大街上,不过一二日就会被揭下来,不合算。得找地方递出去,让人拿回家,慢慢看、日日看,才好呢。”

    又补充道:“附近四坊的酒楼正店、大宅大户,还有各个衙门,我都已经递过了,不用再重复去。你帮我想想,这些剩下的,递到何处更好?”

    -御街东胜殿坊的长喜楼是京城里最大的酒楼之一,三层雕花彩画小馆,红栏碧瓦,一整排可开可合的镂空望景小閤,里头屏风戏台,琴曲相和。是为京城高官大户聚会畅饮、赏食玩味之场所。

    京城靠河,农人多爱养鸭,才夏初,便已入了吃鸭的时节。

    长喜楼烧鸭做得不错,一向是京城食客们的首选。夏日炎燥,鸭子味甘冷、消毒热,利水补虚、清凉祛火,本应正是热销,可不知怎地,最近一旬来,烧鸭的买卖却掉得厉害。

    掌柜是个心细的中年人,观察了两日,发现烧鸭滞销,是从一半大小儿背个箧篓、常来送外送开始。

    食客们众口难调,酒楼虽大,也不是全天下的珍馐都能做得出来,人家偏好那小街小摊上卖的些个炒肺辣菜的,硬要点来下酒,也不能拦着不让不是?故而这样的脚夫,酒楼里每日进进出出,并不少见,年岁比这更小的也多得是。

    可这个小儿,近日来得实在过于惹眼了。尤其晚上,自酉时至亥时,起码来上四五趟。

    而来得多就罢了,他那箧篓还每次都装得颇满,堂内穿桌绕凳地送一遍不够,还要沿着小閤子挨间送过,才能将箧篓里的小包递完。

    掌柜的不好直接问,怕显得酒楼不大肚,与小摊小铺较劲。就让茶博士悄悄把客人吃完剩下的残渣,连同打包用的箬壳子一齐收进来。

    一看,竟是些整整齐齐、啃得一丝儿不剩的鸭骨头。再闻闻那箬壳,味道香极,似炙似烤,却又说不出究竟有什么不同。

    这才发觉是此物抢了烧鸭的买卖了。

    “真没在咱们这儿留过招子?”

    掌柜的手里把玩着从箬壳上拆下来的一方小糙纸,纸上印着“江记”小戳,问柜台伙计。

    伙计冤得跺脚,把成册的招子翻给他看,都是各个摊铺递来、可供酒楼食客点外送的,道:“真没留过。您看,哪有跟那戳子一样的?而且若是从咱们这儿点的,也应当是咱们的脚夫去买了拿来才对啊。”

    “那这就怪了,既没有留招子,怎人人都晓得点?”掌柜的皱眉,末了大手一挥,“不过鸭子罢了,点一份来,让铛头试着仿制,咱们难道还能做得比小摊儿上的差么。”

    此话说得酸极,掌柜的心里有点儿堵,不想承认,还有好奇心猫爪似地挠。

    来长喜楼吃饭的食客,可都是京城里、过惯了钟鸣鼎食生活的贵人,什么山珍海味没见过?到底是什么样的鸭,才能让这些个人物如此爱不释口?

    -长喜楼掌柜那边卯着劲儿要在鸭子上一较高下,江满梨这边却毫不知情,还在为霍书最近递招子带来的成果忙得脚不沾地、喜得合不拢嘴。

    原来,自那日江满梨把递招子的任务发放下去,霍书便一直费心钻研着。起初一两日试过在坊内发给路人,也试过去远些的酒楼饭铺,但效果都不大好。要么是无甚兴趣,要么是人家嫌太远,不愿意来。

    一日走在去递招子的路上,经过曾经读书的书院,恰逢放堂。霍书如今是受过墨刑的人,虽拿药膏敷住了创处,却还是不想与旧日同窗的孩童们碰面。正欲拔腿就走,身后人已经看见他了。

    “这就是你所在小摊儿的招子?”问话的小儿与霍书同龄,一身绸衣,玉冠华丽,拿着薄纸正反看。

    霍书垂眸点头。小儿却像是没看出他不自在,自顾自道:“可有哪样最好吃?我今晚同阿爹去长喜楼赴宴,让他点些来下酒。”

    此话一出,霍书嗖地抬头,眼睛亮了:“所言当真?”

    “自然当真。”

    “那我便推荐你点这道甜皮鸭,皮脆骨酥,鸭肉又嫩又入味,让你阿爹下酒最是适宜。”

    到了晚上,果然有脚夫来,买了些甜皮鸭,合着另几道小菜一同,说是送去长喜楼里给大人们下酒用。

    自那日起,霍书便知这招子该上何处去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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