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清不是没有激烈的情绪,只不过他的一生都被种种条条框框拘束着,又被病痛缠身,也许最大的放纵,不过是求娶她过门。 柔滑的耳坠子在沈寒香掌心中滚动,她重新将耳环戴上,起身时不经意看见地上一撇长长的影子。沈寒香没回头:“成亲之前,我们不能见面。” 九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本王不走到你面前,你也不要回头。” 沈寒香坐了回去。 九河在她背后坐下,也靠着朱红大柱,他仰起头,红彤彤的夕阳照在他天神一般英俊的脸上,湛蓝的眼珠也随之被映照成瑰丽的紫色。他食指拇指撮弄着,开口道:“凤阳郡传来消息,你们从前权倾朝野的阮太傅,被打入死牢。受牵连者逾百,凡与阮家有所牵连的臣子,有罪证的通通下狱,凤阳的牢狱都关不下了,送往邻近郡县关押。你们皇帝把自己的女婿都丢进了水牢,听说关在那里的人从不寂寞,有数不清的老鼠蟑螂与犯人作伴。对了,你听说过陈中丞么?” “知道。” “就是他,听说从前他也风光得很。”九河叹了口气,“你们中原人,对付自己人倒是毫不手软,却不见面对我们的铁骑能这么威风。” 半晌静默,沈寒香嘲道:“大王闲来无事,跑来与我谈论国事的吗?我只是个妇人,不懂得这些。” “听说孟良清递了辞官的折子,你说他到底在想什么?”九河侧了侧头,声音更近,“你这个从前的枕边人,究竟想做什么,本王怎么就看不明白了?” 沈寒香眸子暗了暗:“大王也知道是从前,从今往后,他都与我无关。要是大王没别的事,我要休息了。” 九河紧紧抓住沈寒香的手,稍一使力,沈寒香就被拽入他怀中,坐在他腿上。她挣了两下,忽然顺从下来。 九河圈着她的腰,埋头在她颈窝中深吸了口气,啧啧做声,就像品评一件古董般叹道:“香!”他一只手把玩她的耳垂,目光凝在那痂上,“本王行军多年,相信四个字——”他顿了顿,捏住沈寒香的下巴,迫使她看他,一字一顿地说:“兵以诈立。” “你骗人的时候太多,本王只信眼见为实,只有我们做了一对真夫妻,本王才会派人给孟良清送解药。你就像条泥鳅,滑不溜丢,一不小心弄丢了,还沾一手的腥。”九河推开沈寒香,大步向台阶下走去。 那日夜里,一整晚沈寒香无法入眠,半夜坐起,柔软的头发披得满膝都是。她的眼神直发愣,盯着黑漆漆的地面,室内的一切都被黑夜缄默包裹。 就那么坐了近半个时辰,她躺了下去。 半个时辰后,却又坐起。 如此往复,曙光透过窗纸提示黎明的时候,她才真的睡去,仿佛在白日里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光躺着睡觉,才是她正当做的事。 第七日醒来已经过了晌午,沈寒香逼自己吃了点东西,走出屋子,她睡得太久,脸色很不好。 院子里却张灯结彩,一片红光喧天。 没有比这颜色更夺目的,连日头都在艳丽又霸道的红色之中显得苍白。下人们热热闹闹地站在凳上挂灯,树上、屋檐下、花枝上、戏台周围,全都张挂起各式各样的彩灯,什么造型的都有,莲花、荷叶边、鲤鱼戏莲、百子千孙、嫦娥奔月、鹣鲽情深、鸳鸯交颈……彩色绸缎剪成的细条缠在花枝上,缠成各种花样。门上贴了双喜剪纸,高高垒起的酒坛子堆在墙边,整整占了一面墙,墙前垒成个三角锥,就那么铺了一地。 “夫人好。”婢女捧着果盘匆匆行礼,之后往前面宴请宾客的堂子里走去。 “夫人。”小厮点头行礼,眼珠似粘在了彩灯上。 每个院子里都摆放着石头元宝,九河弄得很像那么回事,就像他们是一对要在这里落地生根,世代传承下去的小夫妻一样。沈寒香嘴角噙着冷嘲,跨出第二道门,就被换了寻常百姓衣服的西戎兵拦住。 “请夫人就在内院休息,属下奉命保护夫人安全。” 生硬如铁的面容带着不能违抗的强硬。 沈寒香站在那里,可以望见最外一道大门,大门紧闭着,门上插着一根粗壮的木栓。六名西戎兵在看门,此时都警惕地看着她,好像她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能凭空飞出去似的。 沈寒香自己觉得好笑,笑了笑返身回去。 第九天晚上,宅子里的灯被一盏一盏点亮,那些下人们忙着爬上去,再爬下来。天黑的时候,院子里一片灯火通明。 听着窗外的嘈杂声,沈寒香静静坐在镜子面前,梳理散开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