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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回头看了看未殊,未殊却好像会错了意,径自将她半抱起来塞进了车里。

    看起来是个大姑娘了,抱在怀里却轻得似一把烟。他于是搂得有些紧了。她这回竟然没有大喊大叫,他有些意外。

    无妄马鞭抽下,马车缓缓起行。

    车厢内的空间也很大,车壁上嵌着夜明珠,映得一厢都亮堂堂的。阿苦和未殊各坐一边,包袱搁在他们中间,像是楚河汉界。任谁敢越过这条界,只怕就回不了头。

    “我过去了,还能回来吗?”半晌,她低低地发问,声音脆脆的,罕见地带了小女孩的怯意。

    “能。”他望着紧闭的车窗,掌心里却还是方才她的身躯的娇软温度,不由微沾汗意,“但不能私自来。”

    “那我还能见到我娘和小葫芦吗?”

    “能。”

    “也不能私自见,是吧?”

    “……是。”

    她不说话了。

    这样逼着她离开生活了十几年的家,她心里想必不好受吧。未殊看得明白,却不懂如何劝慰,想了半天,却想出一句很蹩脚的开头:“你的习业簿都带了吗?”

    她掠了他一眼,“带了。”

    “你要勤加修习,”他慢慢地说,“这样,当你关心他们的时候,就可以起卦看看他们的命运。”

    “有这么神奇?”大约是熬了一宿没了力气,她的反驳软绵绵的,“我看你也不是样样都能算到。”

    他沉默了。

    “你上回不是骂我?我学算卦,不见得就相信卦上批的命运。”她嘟囔着道,“没错。我只是想看看,这命运有几种可能。”

    她乏了,身子靠着包袱,眼皮子渐渐合上。他看她半晌,将包袱拍了拍,让她靠得更舒服些,又嘱咐无妄慢些驾车。

    从城南到城北,这一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竟然能睡瓷实了。

    “娘……”她在梦里砸吧嘴,“削梨……我要……”

    他微微一怔。

    “爹!”她的声音突然拔高,“我要梨!”嘴巴微微一撇,“爹……”

    爹?他望着她。她的父亲是谁?

    突然间,马车猛地一颠,阿苦的脑袋一下子撞在了车壁上,疼得她立刻睁开了眼。还没清醒透呢,陡顿又是一颠,然后便是马匹长长的凄厉的嘶声,在夜里听来极为可怖!

    未殊一把拉住失神的阿苦,没有开门,沉着地问外面:“无妄?”

    没有人回答。

    他将阿苦往车座下塞,跟塞行李似的,阿苦不高兴了:“做什么呀?”话音未落,“笃笃笃”三枝羽箭钉上了木质的车壁,银亮的箭镞透出来,死死地卡在了那里!

    阿苦猛一激灵,身子一滑便蜷缩着钻进了车下。

    未殊没有动,阿苦在他的座位底下,颤抖地抓住了他的衣角。他想提醒她别这样,却终究没有出声。一柄剑嘶啦一声刺破了车壁往车中乱捣,他看着那剑尖被夜明珠照成惨白的颜色,面无表情地伸出两根手指将它夹住。

    动作快如闪电,几乎不能分辨他出手的轨迹。

    那剑的主人明显一愣。

    而后便是大喊:“人在这里!过来,都过来!”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指尖用力,“喀”,剑尖折断。

    阿苦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抓紧了那一方雪白的衣角。她不知道自己其实限制了他的行动,她只是害怕,人在车下,一片静谧,反而将外间刺耳的兵戈交击声听得清清楚楚,好像就在她的耳边。她想哭,他不是说为了她的安全才要带走她的么?可是她在扶香阁里活了十四年都好好的,一出来就要被人杀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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