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方才皇帝盛怒之下大吼的那句话——“那都是他们趁着朕不省人事的时候干的!” “他们”——皇帝口中的“他们”到底是谁。 皇帝心知肚明吗? 薛翃有些恍惚。 前方正嘉背对着她,一动不动。 薛翃扫他一眼,正要悄然退后,脚步才动了动,就听正嘉沉沉地说道:“你不许走。朕没有让你走。” 薛翃只得止步。 殿内静悄悄的,那博山炉里的香烟袅袅,仿佛也因而静止了。 殿外的蝉唱因此而显得格外鼓噪,一阵阵地宛若不忿的吵嚷,叫嚣,有条不紊地送入耳中,又像是谁人此刻的心声。 半晌,皇帝终于回过身:“朕这次召郑谷回来,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薛翃道:“皇上特意当着我的面提起云液宫的往事,难道,是跟这件事有关?” 算着郑谷回来的路程,竟是在太子出事之前,郑谷就启程了。 可见皇帝早就开始暗中谋算。 正嘉并未否认,说道:“是。三年来,朕不肯重提此事,也封禁了云液宫,甚至对宝鸾宝福,也不予理会,因为朕一旦看见她们,一旦听见‘云液宫’三个字,一旦提起这件事,朕就会忍不住,心中着实难过,而且……恨极。” 薛翃握拳:“皇上恨什么?” 皇帝向着她走了几步:“朕不但恨极,且怒极,你不明白,也不用明白,但是发生的事已经发生了,不管是做什么,朕毕竟无法更挽回翃儿的命。” 当初和玉第一次回高府,路上遇袭。 皇帝以为她凶多吉少。 冲着外头大叫了那一句“如果杀了你们能换回她的性命,那朕早就统统都杀了”。 没有人知道,那会儿正嘉不止是说和玉。 而且还有他暗藏而不能提起的心病。 他这一生算无遗策,把人心玩弄在股掌之上,就算朝中最精明强悍的臣子也要向他低头,但唯有那一次,是他失算了。 那是皇帝毕生的憾事恨事。 这股恨怒,在梧台宫走水的时候,仿佛也融入了那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中,满是快意地将何雅语焚毁殆尽。 他最能隐忍,但不管过多久,都绝不会忘记。 但对薛翃而言,一声“翃儿”,像是有人在自己的心头上捶了一拳。 这是她才嫁给皇帝的时候,两人如小夫妻般和乐,最亲密之时,皇帝唤她的。 只是后来登基为帝,后宫三千,皇上的心机跟城府也越发深了,极少有昔日的闲情逸致,虽宠爱她,这般称呼却再不曾提起。 隔世又闻,五味杂陈,但是悲酸最多,甜意却是一点也无。 正嘉说道:“郑谷是当年的涉事之人,这件事由他来了解,最适合不过了。” “皇上想怎么了结?”薛翃镇静下来。 皇帝道:“这件事的主谋是皇后,但她已经身死,为免朝堂震动,就不必再翻尸倒骨了。等郑谷查明之后,朕会昭告天下,为端妃跟薛家正名。” ——这就是说,皇帝虽然要查当年云液宫行刺一事,但真凶不会涉及皇后,只是会给薛家跟端妃翻案。 听皇帝的口气,像是已经尘埃落定了。 那他先前所说的“都是他们干的”,自然是不会计较了。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