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毕竟是西域之物,香息跟中原的平和中正大不一样,在清香之中更有一点淡淡地荫荫凉意若隐若现,给人一种有水汽浮动的氤氲错觉。 正嘉自个儿也很少用这香,所以郝宜是再也猜不到今儿他竟动了这念头。 郝宜在旁边偷偷地打量皇帝,却见他虽看似面色淡然,但已经不是先前淡然里透着肃杀那种不悦。再看薛翃,更是面无表情,秀丽的脸容端庄的像是薄情寡欲的神仙,虽然面对的人是这天下独一无二高高在上的皇帝,对她来说,却仿佛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郝太监越发暗自惊叹。 但是不管在正嘉跟郝宜眼中的薛翃是如何的模样,对薛翃自己而言,却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天知道她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将手指按在了皇帝的手腕上、而没有立刻弹开。 这一次的诊脉异乎寻常的漫长,因为薛翃根本就摸不着皇帝的脉,不是因为皇帝的病情奇异,而是因为她的心魂早就不复安分,心跳的声音好像从胸口穿到了双耳,她听不见脉搏,也探不到脉息跃动,茵犀香的气息太怪异了,熏的她几乎要再像是上次一样直接晕厥过去。 在正嘉皇帝的目光注视下,薛翃抬手,右手的五指犹如最曼妙的兰花,莹白如玉,纤纤素净。 她缓缓地张开又握起的姿态,却又像是昙花的瞬间开闭。 “怎么?”正嘉凝视着薛翃每一个动作,问,“可有不妥吗?” 郝太监的心又一紧,担忧地看向薛翃。 薛翃垂着眼皮不看他:“请皇上恕罪,方才从外间来,手有些冰着了,活动一下。” “哈,”正嘉忍不住笑了一笑,转头吩咐郝宜:“去拿个手炉来给和玉。真是越发粗心了。” 郝太监笑容可掬地答应,也不吩咐小太监,亲自跑去取。原来皇帝修道服用丹药,冬日从来不用手炉,所以这精舍内虽然备着,却并没有启用,当即捡了一个龙纹紫铜手炉,盛了几块雪白的银炭,又用白绢擦拭了几番,才抱着往回。 郝宜乐颠颠地才要转过帘缦,却见前方皇帝微微低着头,仿佛很亲密的在跟薛翃说着什么。 正嘉皇帝原本就性情矜傲,天威难测。自打修道,表面上看着要比先前平和了许多,但实际上城府跟心思是越发深了。 不管是接见辅臣还是面对宫内妃嫔,极少见他如此“平易近人”的样子,只有在对待最亲信的颜首辅跟夏太师的时候,偶尔才会露出些宠信嘉许之态。 郝宜迟疑了一会儿,才又满面含笑地碎步奔入:“主子,手炉拿来了。” 正嘉才又仰身,看向郝宜,郝宜本是要把手炉给薛翃的,见皇帝如此,突然福至心灵,便跪在地上,把手炉双手呈给皇帝。 正嘉果然亲手接了过来,又说道:“去端一碗龙井竹荪汤来。” 郝宜领命起身后退,直到退到了十数步开外的帘帐后才悄无声息地站住,回头吩咐小太监去取汤水。 在这个地方,能看见皇帝的一举一动,也能听见召唤,却不至于碍眼地打扰到皇帝。 正嘉捧着手炉,摸了摸,表面微温:“这奴婢办事还是很妥当的,也是朕大意了,外头毕竟冷,该让你多坐会儿再诊脉。”说着,便将手炉递给薛翃。 薛翃道:“多谢帝君。”微微欠身,将手炉接过。 只是交接之时,不由仍是碰到了正嘉的手,皇帝的手指细长干净,却好像比手炉还要热几分。 正嘉的目光从那顷刻相碰的手指上挪开,看向薛翃脸上,却见女冠子仍是面无表情,好像完全都不曾察觉方才那瞬间的异样碰触。 薛翃捧着手炉,垂眸定神,半晌道:“多谢帝君厚爱。”将手炉放在旁边的剔红小香几上,薛翃道:“贫道请脉。” 正嘉一笑,索性把身子往后一靠,双眸微垂睨着薛翃。 薛翃探手搭脉,凝神而听,却听皇帝说道:“你去了镇抚司,那俞莲臣如何?” 薛翃正定了神,听他复提起这个,不免又有些气息紊乱,只得回答:“已经请大夫施针,且下了药,至于能不能恢复,就看他自己的了。”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