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更令崔大郎君意外的是,见得多了之后,云鹰已经能够认出他的笔迹,他的临摹之作与其他人的临摹之作,他亦能分毫不差地指出来。 崔菀娘则唯独对云鹰作为武官的身份最是好奇。尽管知道他毫无记忆,依然悄悄地将自阿爷书房中瞧见的舆图描摹下来,私下拿给他看。云鹰对重伤醒来之前的记忆并无印象,然而却能毫无错误地指出他当初被粟特商人发现之地,以及他跋涉数千里的大致路线。这位小娘子啧啧称奇,问了他许多塞外风光之事,言语中颇有几分向往之意。据说她很想效仿自家阿爷,日后云游四方,塞外亦不过是旅途中的一程罢了。 云鹰十分喜爱崔家的三个孩子,觉得他们各有特点,性情气度亦都十分难得。 崔简年纪最长,其实也不过是位十五六岁的少年郎而已,在他看来,宛如自家阿弟一般亲切近人。他不但聪敏且见识极广,书画与策论都极有造诣,且也十分通晓各地的庶务。显然,在跟随阿爷四处迁转的时日中,他并不仅仅是在读书,同时也在旁观如何处置政务,并观察各地风俗民情有何特点。如此人才,日后必定能在贡举之时一举成名。说不得再过些年岁,他便能够与崔子竟并称为二崔,名留青史。 崔菀娘年约七八岁的模样,颇有些古灵精怪之感,与寻常小娘子截然不同。她的所思所想并不拘泥于内宅之中,甚至也绝非喜好策马射猎那般简单而已。云游四方亦不是随口道出的念头,而是确确实实正在悄悄准备的计划。她对大唐疆域舆图的了解,大概已经到了随口便能娓娓道来的地步。不知为何,云鹰总觉得她这样的脾性似曾相识,亦满口答应她绝不会透露给任何人——当然,他并不怀疑,子竟先生与王夫人其实早已知晓。 崔思年纪最幼,却也最为执着。寻常人家这般年纪的小郎君,通常都只知道顽耍。就算是许多世家大族当中那些所谓的“上进”的孩童,绝大多数亦只知道遵从爷娘长辈的教导,不断地念书、修习六艺而已。他小小年纪,却选了一条寻常人皆不会选择的艰难路途,而且能够掷地有声地说出“此生决不悔”的话,简直教人震撼。更何况,识字练习书法、研读医术、照顾病人与药草等诸多事,他都能安排得井井有条,着实令人很难不相信他日后必定能成为神医。 其实,不仅云鹰对崔家众人皆十分有好感。崔家人心中对他亦是印象极佳。三个孩子且不提,话里行间皆是赞他的话。就连崔子竟亦是私下里对王夫人道:“此子不仅性情坚韧豁达,且几乎是全才。琴棋书画诗赋茶几乎无所不通,只是并未专精罢了。假以时日,精通这些技艺亦不过是手到擒来而已。只可惜他不曾选贡举之道,也不曾拜什么好先生受到教导,否则便又当是一个足以震惊长安的惊采绝艳的人物了。” 王夫人却笑道:“便是不曾贡举,他如今不也是令你大为赞叹么?你与阿实(崔简)皆惋惜他不曾去考科举进士,但科举进士绝非唯一的晋升之途。在我看来,投军从武亦是报国之道,且听来更是令人感佩至极。更何况,从文从武又如何?只要有能力,如他这般的人才更容易出将入相,日后的前程亦是不可限量。” 崔子竟恍然道:“我一时间被阿实带偏了。不知不觉,我们父子二人竟生出了偏见,以为贡举之道方为上,其余之道皆为下,着实有些自大。”他丝毫不介意承认自己一时的偏执,继续道:“确实,与他提起用兵之道,他的天分更是无比惊人。如我,大抵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而他却能侃侃而谈,随口便援引各类兵书与先朝将军们的诸多战例。他绝非寻常的武官,许是校尉或果毅都尉,一定曾带兵参战多次,时不时便能想起一些令人拍案叫绝的战例。” 说罢,他不免长叹道:“这般的人物,我实在有些舍不得将他就这样放走。一想到他痊愈之后便会离开幽州,或许日后很难再相见,便觉得有些怅然。我已经许久不曾遇见过这般谈笑皆投缘的知己了。若能将他留下,或许也将成为刺史府的一大助力。”当然,他心里也很清楚,自己这般说,实在是有些太过徇私了。对于云鹰而言,当务之急便是找见家人,恢复身份才是。 王夫人轻嗔道:“既然投缘,何不令他拜你为师?我看你们这些时日相处起来,如师如兄如弟,着实亲近非常。若能成为师徒,日后便情同父子,缘分怎么也不可能断绝。且身为师父,你帮他寻找家人,照顾他亦是更加理所应当。他也不必将什么救命之恩一直放在心中,只需尊敬你孝顺你便足够了。” 许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之故,崔子竟立时茅塞顿开,竟朗声大笑起来:“夫人说得是!家有贤妻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