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猷搓了两下手指,也并没被烫着,只是有些措不及防罢了。他伸手试了下那食盒里摆着的各式膳食的温度,问,“这食盒是刚从侯府里拿来的不成?” 车夫点头,“之前府里遣人来问您在何处,知道您还在宫里后,就又送了这食盒过来。正巧与您前后脚,这会儿应该都还热乎着。” 邵猷忍不住就笑弯了眼。 往常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也没见他能有这等待遇。 余管家知道他不在意这些,自然不会帮他想得这么妥帖,今天突然来的这么一出,府里是谁在挂念着他,不用多想也知道。 原来被她全心全意记挂着,是这样的感觉。 邵猷低着头,一口一口尝着龙肝凤髓般把这顿不过温热些的早膳给吃得干干净净,马车到了官署都还在门口停了一会儿等他吃完,可公文却没看过一个字。 好在之后的行程确然如他所谋划好的那般,官署里那些人一听他问话的那口风,立即就恨不得拍着胸脯保证他们会将事情办得面面俱到,以求这位近段时日动不动就沉着脸一身杀气的侯爷早些回家歇息。 那位家中有只胭脂虎的侍郎更是在他前脚出门后便抚着胸口长叹了一口气,像是一头栽进了鬼门关又被人绑着腰捞了回来,“不得了,不得了,侯爷今日笑得我瘆得慌,简直比我那婆娘半夜等着我上床还令人惊惧些。” 邵猷脚步顿在门口,有那么一瞬间,很想回头再去瞧他一眼。 好在他还记得家里有人惦念,这脚步还是往外走了。 回了府直奔望潮阁而去,正巧看见珈以伏在桌上皱着眉头写着什么。 许是面前那张纸很是令她为难,邵猷隔着窗看见她将毛笔的一端凑在了唇边,微微皱着眉头无意识地思考时,那粉色的唇就在黑灰的笔杆上碾来碾去。 邵猷隔着窗轻咳了声。 珈以张皇抬起头来,手也一抖,那狼毫笔就转了个向,浓墨在她脸上划了一道乌黑,她那双同色的眸子却还看着他,散去惊惧,慢慢露出几分娇嗔,“你吓我作甚?我还以为是谁过来了,这纸可不能……” 之后的话便没能说完。 邵猷两根手指捏着她的下巴,力道不重地将她的头抬起来朝向自己,珈以那句“我还小”都还没出口,就看见他含着笑抬手,一点点抹掉了她脸上的墨迹,全蹭到了自己那身官袍上,“连我的声音都分辨不清吗?” 珈以没答这话,等他擦完扭回脸,拿起了桌上那张纸递给他,“这是我按着上一世的情况记起来的人,最左边那些是自动来找我的,中间那些是被我拉拢过的,最右的那几个,倒是怎么说也不肯站我这边儿的。” 这名字的长度就跟个阶梯似的,从左到右,越来越短。 邵猷盯着那张纸,左边最顶头那个,就是他最信任的那副将,如今还掌着北境军的大半军权,他收到的好些军报,都先过了他的手。 下面那些个,也多是他熟识且颇为信任的人,反倒最右边那些,有几个他连听都未曾听过。 他忽然就笑了下。 珈以知道他在笑什么,她站起身来,伸手点了点那张纸,“这上面,你那不近人情又威严持重的性子大概只能占个两成,主要还是如今那位圣人的功劳。便如苍南那一战,在旁人看来,你是干了一件事,却拿了两份的功劳,而人家辛辛苦苦战场里走一遭,却依旧无功无爵,你想让人心服口服也难。” 简而言之,便是邵猷在圣人面前太惹眼。圣人就好似打定了主意站在他这边,非要当他亲爹似的,偏宠他不说,还非要抢了旁人的功劳扣他脑袋上,这事儿便是换个心胸宽广的人来,也经受不住再一再二再三。 所以偏是邵猷身侧的人,就偏要背叛他。 因为他们经历得太多,怨恨堆积,谁还记得当初那点坚持。 反倒是站在局外的人,看得清楚明白,不想淌进这一趟浑水里。 他们不像旁人那般,切切实实地忘了,邵猷在北境守着的那八年,一点一点的军功,全是他自己用命和真本领拼出来的。而他之所以留在镐城,也不过是为了让那多疑的圣人放心,为北境军寻一个安宁的后方。 珈以上一世筹谋这事时,就觉得如今这位圣人手段可真是高超。这一手捧杀玩的,还给自己留了个爱护忠良的名头,真真是爱臣如子。 邵猷的脸上虽带着笑,却笑得沉郁。 珈以看着有些烦,从他手里夺了那纸,撕碎里浸到笔洗里亲眼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