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猷反应过来扑到床前,却见她依旧闭着眼,恍若刚才那只是他的错觉。 他低下头,拢住珈以的手,把脸埋在她的手心里,低低地和她说话,“你醒过来罢,你都睡了七八日了,睡得还不饿吗?” 又睡过去的珈以自然不会回答他。 门外有人轻轻敲了几声,邵猷知道这会儿没什么大事他们不会来扰他,帮珈以按了下被角走出门去,却先转了头吩咐四豆,“到时辰别忘了喂她吃药,还有昨日那个鸡丝粥也再喂她喝一些,过一炷香进去帮她翻身……” 这些四豆早就知晓,更知晓侯爷多说这一次还是因为放心不下,待他说完才恭敬地应了,分散开各司其职,细细照顾着珈以。 而邵猷却是直接入了宫,据说华川公主在圣人面前告了他御状,用的罪状许多,为的就是给他头上扣一个“目无王法、意图犯上作乱”的罪名。 他去的晚,大戏早就唱了半场,邵猷往那儿一站,身姿笔直,好似那在华川公主口中应当千刀万剐的人并不是他一般。 直到华川公主说完,圣人问罢各位重臣的意见,将目光投注于他身上时,他才拱手一揖,只反问了一句,“公主说了这许多,可曾想好了,换谁人镇守北境?” 满堂一惊,连圣人都坐直了身体。 华川公主晃过神来,张口便是,“淮阳侯这是威胁本宫与父皇不成?” “否。臣只是不想认下公主的所给的罪名罢了。” “臣若想谋反作乱,需调动北境十五万大军;可如今北境军未动,可见公主所言,乃是一面之词,但公主自持有圣人主持公道,臣为证青白,只能出此下策。” 邵猷面无表情,一派严肃,“只是臣遭此奇耻大辱,怕日后都不能在北境军中服众了,那这淮阳侯一爵,不要也罢,还望圣人允臣辞官,回归乡野。” 北境之外,鞑靼人还在虎视眈眈,他们怕的是有邵猷在的,团结一心的北境军,可不是随便一个将军去,便能镇住场子,压住野心勃勃的鞑靼人的。 而邵猷在北境多年,斩了鞑靼人两任王,若压不服,为复仇而来的鞑靼人会将北境搅得腥风血雨,甚至长驱而入,剑指镐都。 邵猷他就是在威胁。 华川公主气得涨红了脸,“淮阳侯真是好大的脸面与功劳,居然……” “公主靠的,也不过是一个出身罢了。”邵猷毫不犹豫地截了她的话,“只可惜,出身总是扑朔迷离的,璋南县主这次意外,不就是没靠着吗?” 邵猷看也不看华川公主,只瞧向御座上的圣人,“臣可为国为君,可臣也有私欲逆鳞。如今臣心尖上的人还因璋南县主而沉睡不醒,华川公主却又急不可耐地给臣定罪,臣实在心寒。臣斗胆,请圣人给个公道。” 圣人的目光看向了他曾经最喜爱的女儿。 她以前聪慧机敏,总能知晓他的意思,在众多女儿中,表现得最是贴心,与她那野心勃勃却没有相应能力匹配的母后与兄长不同,他还曾经可惜过,未曾让她投生成皇子。可如今看来,果真是一脉相承,越发没了分寸。 “华川,”圣人最后叫了声她的封号,“你近些时候的言行举止,实在是没了皇家风范。朕便收回你名下食邑与封号,你自去府中思过半年,让璋南去黄庙为国祈福,也不用嫁去西南了,朕另择人选。” 华川公主失魂落魄地被人拖了下去。 邵猷告退后缓步出了殿门,御极殿前的长阶才走到一半,便听见身后匆匆追来一道脚步声,却是方才与他一同在殿中的大理寺卿。 知晓人跟上来多半有要事,邵猷递过去一个眼神。 大理寺卿平日里也不是个多严肃的人,这会儿更是笑得好似家中喜得贵子,“侯爷上次让臣查的苍南一事的卷宗,臣从中瞧出了些东西,侯爷可否移步?” 眼下苍南之战过去不到一年,存着的卷宗都还是热乎的,邵猷上次心里存了疑窦,就去大理寺查了查,却不料正巧遇见了大理寺卿,来了个毛遂自荐。 这事也刻不容缓,邵猷便跟着去了大理寺。 待他从大理寺出来匆匆回府,一进门就看见了特意在门边候着他的管家,打眼一瞧他上前来的那神情,邵猷心里就冒出个念头,大步朝着二门而去。 果然,他一进望潮阁的门,正巧出来的豆黄就喜气洋洋地朝他福身,“侯爷大喜,小姐醒来了,方才也用过了膳,正……” 后面的话,邵猷已无心再听,他伸手推开了近在咫尺的那扇房门。 窗开着,窗前坐了个穿着一袭白色纱衣的人。 听见响动,珈以缓缓地转过头来,正好撞进了他的眼眸。 两个人僵在原地,谁也不曾说话。 ?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