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知道个大概,殿下莫怪,我是一看诗词就头痛,文章也是咬着牙念的,泰西文字半通不通,我哥从小跟着我爹到处跑,精通欧罗巴数国语言,心思广,眼界宽,他跟殿下讲讲见闻,必是比我这笨嘴笨舌的强。” 王修看李奉恕一眼,笑了一下。 这兄弟倒是真情深。 李奉恕道:“召进京也不是不可以,那也得讲得精彩。” 陈冬储一揖。 召令下达广州,陈春耘立即动身,日夜兼程跑死跑活,一去一回耗了将近一个月才返回京城。这期间摄政王抽了空把公主府上下仆人换了一遍,宫中另指派了个乖觉的管家婆,寿阳公主和陈驸马日子过得很滋润。 陈春耘一到京城什么也顾不上立刻进宫见摄政王。李奉恕一见陈春耘,忽然想: 真拿得出手。 骂人有一句:真上不了台面。陈春耘就是天生在台面上的。他比陈冬储风采更盛,当年陈家尚公主的听说本来应该是陈春耘,陈家不愿意。奔波半月,陈春耘丝毫不见疲态,态度不卑不亢,神情如沐春风。 一个国家,要有曹操,大约也得有崔琰。 李奉恕居高临下:“你来自何地?” 陈春耘仰着头看他,淡淡一笑:“我来自大晏。” 李奉恕问:“大晏又是哪儿?” 陈春耘道:“大晏远在日出之地,近……就在我背后。” 李奉恕站起,向他走近一步:“这个回答很笼统。” 陈春耘站得笔直,目光追随着摄政王的脚步:“并不,我背负大晏的期望来到您面前,阁下。” 李奉恕慢慢踱下丹墀:“你来到我面前干什么?” 陈春耘道:“互通有无,沟通商贸,世界太大了,而我们都需要朋友。” 李奉恕道:“不,你是来抢我们的银子的,和那些白色的人一样。” 陈春耘的眼睛随着李奉恕的靠近微微一动。他朗声道:“我大晏王道荡荡,厚往薄来,何曾有那强盗之行?” 李奉恕来到陈春耘面前——摄政王殿下真是高,依旧居高临下看着他——陈春耘被压迫得下意识向后倾,李奉恕伸手搭在他的肩上,低声笑道:“卿可愿为张骞?” 陈春耘神魂激昂,撩起前襟端正一跪:“卑职愿为殿下披荆斩棘之刃,一生只为将汪洋大海辟为坦途!” 声音在整座大殿里回荡,摄政王向他身后走去。陈春耘低声喘着气,只觉得背后大门光阴一闪,万物寂静。良久,当值的内侍细声细气道: “陈官人,殿下走远了。” 第14章 临近过年,北京终于下了一场雪。厚厚一铺,天地清静。 也不知道是不是商量好的,越是年底幺蛾子越多。北京城里忽然闹出个传闻:狐妖夜行。 说得有鼻子有眼,有个叫赵灵安的男人,在深夜带回一个妖艳的女人,二天全家都死了,包括鱼和狗。一夜之间灭门。尸体中唯独没见到那个女人。 都说朗朗乾坤,危机四伏的北京没有让人感觉到乾坤,只有最直观的,几乎见不到太阳的阴天。 人心惶惶。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突然又开始闹“黑鬼”。比一般狗要大很多,也不像狼。最初是更夫看到了,吓得昏死过去。后来越来越多走夜路的人看到,甚至皇宫值夜的侍卫。 宫里也不太平。三岁的皇帝夜惊次数越来越多,只说听到金甲撞击,兵器相搏的声音,还有呐喊。 皇帝开始整宿整宿睡不着,日渐枯瘦。太后吓得天天吃斋念佛,乞求上天佛祖诸路神仙保佑儿子。 人说,大晏气数将尽。紫微帝星不稳,压不住魑魅魍魉。 长街落雪,王修在寂静的街上踽踽独行。李奉恕一贯心大,王修可明白,读书人都明白流言蜚语的力量。紫微星压不住魑魅魍魉,谁是魑魅魍魉?王修转过头,飞雪掩住他来时的脚印。长街看不到尽头,凛冽刮骨的流言不知所来,不知所去,寒风风呼号,张狂嘲笑: 曾子到底杀没杀人啊?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