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高兴,二娘沾了一身血腥汗臭,可高兴不起来了啊。” 流珠便放了手,把眼看着他略显艰难地自己包扎着,随即又柔声道:“那是不是你儿子?比你清秀许多,看着倒不怎么像。” 萧奈笑了两声,看了她一眼,道:“咱信二娘,还请二娘别说出去。便连我手底下,都不知道我还有这么个便宜儿子嘞。”说着,他压低了些声音,叹道:“当年刚当捕快的时候,遇上一桩杀妻案,他爹把他娘杀了,旁的亲戚也不管他,我本想着养他几日,再给他找个合适人家。谁知就在那几天里,他犯了腹症,大夫一看,说是肠痈,养一辈子都不见得能好。喏,这个讨债鬼,就赖上咱这个操刀鬼了。” 肠痈这名字是中医的说法,阮流珠在小地方时见人得过,即是所谓的慢性阑尾炎,唯一的方法就是手术。可是在这古代,根本就没有外科手术的概念,得了这病,只能等死。 流珠听得他这一番话,只怔怔看着萧奈,却是万万没想到他竟是这样一个人——身为捕头,收养了犯人之子,每日里将脑袋系在裤腰带上,舍身闯荡在刀锋剑雨里,竟都是为了给这个和自己并无血脉牵扯的孩子治病。看他当日被黑八郎逼上蚩尤戏的台子,迫不得已和徐子期对打,还故意打输,就能知道他平日里有多艰难。他将这孩子藏得这样深,约莫也是怕这个软肋被人发现罢? 萧奈望着她那副神情,不由一笑,道:“二娘可别因此觉得咱是个好人。我这半辈子,杀人如摧枯,积尸如聚蚁,死在我操刀鬼这把刀底下的,冤枉的不冤枉的,好的坏的,可不在少数。” 他顿了顿,眉目清亮,一手拿起搭在旁边石桌上的衣裳,草草披起,并道:“多谢二娘为我涂药了。二娘来散馆,可是为了瑞安小郎君的事?二娘却是来迟了,那位蔡先生,背着家里头娘子,逃了晚膳,早偷偷从后门溜出去听人说书了。来,我送二娘出去。” 流珠轻轻点头,也站起了身。萧奈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忽地又低声道:“二娘若是没有非得在汴京待下去的理由,不若早早带着瑞安如意,离开汴京罢。离了这是非之地,二娘也不会再见着我这扫把星了,更不必受那许多无妄之灾了。更多的话,我也不好说,言尽于此,还请二娘好生思量。” 流珠沉默半晌,点头谢过。及至院门前,萧奈又皱眉叮嘱道:“今日二娘在我这里听见的,看见的,还请二娘不要说与外人。我不过是个三角头的大螳螂,别看手里面攥着刀,可是谁都能碾我一脚。我遭了灾,还能从人家靴缝里扒拉出来,二娘与我这个混不吝的不同,还是要小心为上。” 流珠笑了笑,福身离去。入得车厢之后,阮二娘只阖着眼,倚在车壁边上,帘外光影在她那白皙而柔艳的脸上不断流转,丝毫不曾停驻。良久之后,流珠叹了一声,复又睁开眼来,心里面沉甸甸的,压着心房,竟令她一个字儿也说不出口。 幸好,阮二娘虽心中阻塞,可回了府上后,怜怜便喜滋滋地和她说了自己与金玉直的事儿。流珠一听,不由大喜过望。 ☆、57|48.01 笑杀初心缪激昂(一) 怜怜先是捂着脸,傻笑着跟流珠说了金玉直求亲的事儿,随即又仿佛猛然意识到似的,惊道:“奴走了,谁来服侍二娘?也没有人偷摸给二娘送零嘴吃了!” 流珠微微一笑,道:“儿再找个便是。说起来,儿一向拿你当妹妹看待,当年逼着你读书识字的景象,都还历历在目,这一转眼,你也要为人妇了。儿养出了个状元郎的夫人,就跟脸上贴了金子似的,实在与有荣焉。你的嫁妆,儿是一定要给你大大地添上一笔的。” 怜怜连忙嘻嘻笑道:“二娘不必破费。奴这些年,也攒了些银两,置办几套首饰、做几身喜服还是绰绰有余的。风光大嫁什么的,没有那个必要,奴瞧着阿郎的意思,和奴一样,左不过是想找个看着舒心的人儿,搭伙儿过日子。二娘还是留着你那些血汗钱……”她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给以后的自己添嫁妆罢。” 流珠抿了抿唇,啐了一口,抬手轻打她后背一下。怜怜也不躲,忽而又有些伤怀,见四下无人,竟一下子环住了流珠的胳膊,靠在她肩上,道:“以后奴回来,二娘可不能拿奴当外人,有甚话,都要跟奴说。” 流珠心上微沉,只笑着点头,话头一转,又说起了给怜怜准备嫁妆、找媒人、裁衣裳等事宜。怜怜虽一个劲儿地推辞,流珠却唯恐她被人看轻了去,拿出了纸笔,一件件详细记下,暗中寻思了起来。 次日晚膳罢了,夕阳西下,层云渐染之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