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金色的马面裙已湿透了,皱皱的贴在腿上,有些冰冷刺骨。 翠儿掏出帕子替她抹拭着,口中念叨着:“瞧瞧,都透了,这大冷天的竟叫人在泥水里跪那么久。不成,公主,咱们赶紧回去,奴婢给你生个炉子烘烘腿,别叫寒气侵了。” 她没应声,难不难受自家比谁都清楚,当下扶着翠儿就往回走。 主仆二人离了水榭,还没走出多远,就听身后急匆匆的脚步声响,先前那晋王的声音叫道:“胭萝!” 高暧浑身一震,胭萝是她的乳名,隐约记得儿时母妃常常这样叫她,而此后的十几年,这一声称呼便也随着长眠地下的母亲湮没在记忆中,似乎连她自己都已快忘记了。 可如今突然又有人唤起这个名字,就好像投石入水,那颗心霎时间涌动翻腾,再也无法平静。 她蓦然回头,果然见高昶快步追来,很快便到了面前,望着她满脸都是喜色。 “胭萝?怎么,莫非不记得三哥了?还是刚才跪久了不舒服?” “云和见过三皇兄。” 她回过神,敛衽行了一礼。 高昶赶忙扶住她,含笑温言道:“地上凉,快起来,母后她就这个脾气,盼你千万不要在意。” “三皇兄多虑了,云和不敢。”高暧勉强笑了笑。 高昶眉头微皱:“怎的还叫皇兄?莫非真的生气了?” 她见他面色和煦,不光刚才出言解围,此刻还特地追过来说话,心中不由得感激,便叫了声:“三哥。” “这便对了。”他会心一笑:“许久未见,当年那个小胭萝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我初时都有些不敢认呢。唉,只是瞧你这脸色,想必在庵堂里吃了不少苦。” “那里只是日子清淡,倒也没什么苦。” “如今回宫便好,三哥有几句话要跟你说。”高昶言罢,目光便向旁边一瞥。 翠儿是个有眼色的,赶忙退了下去,只留他们两人说话。 高昶见她走远,便道:“我这次进京,半道上才听说陛下召你回宫,要与崇国和亲,就快马加鞭,不想回来后又被琐事缠着,若不是今日偶然撞见,还不知什么时候能瞧着你。” “多谢三哥关怀。”高暧看他目光真诚,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暖意。 “这算得什么关怀,三哥是有心无力,否则怎会让你在外头受那么多年苦……”他又看看她,忽然低声问:“胭萝,你眼角这颗痣是新长出的么?” 高暧不料他突然提起这个,心头微惊,抬袖遮了遮脸,略带尴尬的一笑:“这个……也不知是何时的事了。” “别管是何时,这痣实在生得好,否则……” “三哥莫要取笑我了。” 她嘴上不经意的答着,心中却在忐忑,手指在袖里掐着佛珠,竟有些发颤。 “哪里是取笑。”高昶正色问:“胭萝应该也知道那崇国来使索还了国书,不再求亲了吧?” 高暧微一沉吟,便点了点头。 “你可知为何?” 她轻轻摇头,倒也生出几分好奇之心。 “不瞒你说,我与那崇国使臣有过数面之缘,此番入京时,正好赶上他要离去,被我问起,便暗中将实情说了出来。” 他顿了顿,又继续道:“数十年前,崇国承天后擅政,意图篡夺江山,引得一场大乱,此事连我朝都是人尽皆知。听他暗中告诉我,那承天后的左眼角就有一颗痣,因此崇国朝中上下都将此等面相的女人视为不祥,别说嫁入皇室,就是入宫为奴也被严厉禁绝。而恰巧你那画像的眼角处也有颗痣,崇国自然不会同意联姻,连看也免了。” 高暧这才心中恍然,原来人家是怕娶到一个天生不祥的女人,不过对她来说倒是件幸事,可当初那人竟能想到用这个法子来帮她脱困,倒也着实费了一番心思。 高昶向左右瞧了瞧,又见她神色黯然,便宽慰道:“所谓不祥都是些无稽之谈,胭萝莫要理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