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不信命,他都从来不拿运祚去赌。 “丞相府还未发丧,等消息穿出来,明宴鸩杀丞相,你以为王丞相的人会放过他?”他眼角的恨,化作一丝压抑久了的快意,“跟孤作对,不会有好下场。” 苏倾垂下眼:“陛下以为除掉了大司空就是好的么?” 燕成堇眼里带着冷刃:“总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他低着头,手上拿起什么东西,哗啦啦地作响,再定睛看去,是一条铸在墙壁里的锁链。 “以为明宴护得住你,你也太愚蠢了。”他拨弄着锁链,“孤再给你个机会。” “十日之后,帝后大婚如期举行。在此之前……”他看向她掩在裙下的脚踝,混杂着憎恶和迷恋的矛盾,“你就住在孤的寝宫。” 苏倾瞥了一眼那条链子,慢慢地跪伏下去:“王上的龙榻高贵,苏倾不配。王上既想让臣坐监牢,臣请下放暴室。” “你——” 从那里出来的,大多断舌断发,十指鲜血,即使如此,她也决不愿睡在他的寝殿里。 苏倾从怀里取出了尚仪木印摆在地上,利落地磕了头。 “王上!”外面的人推开门,匆匆来禀,“大司空在安阳门大开杀戒,那边顶不住了。” 燕成堇的脸色由白转青,话语是从齿缝里一字一字挤出来的:“他是想反了么?” 他从塌上站起来,拢好衣裳,目光冷冷地扫过苏倾的脸:“遂了苏尚仪的意,来人。” 宫人打着灯笼在前,苏倾腕上戴着枷锁,铁链很重,直往下坠着。 天晚了,她让四个人送着,从一条狭道转了另一条狭道。 暴室里常年弥漫着潮湿毛躁的血腥味,隔着厚重的惨白的墙壁,带着回声的哭叫凄厉,不断撕扯着人的头皮。 一直走到了尽头,宫人在一串钥匙中找了一把,吱吱呀呀地扭开了一间牢门,发霉的稻草的味道扑面而来。 高窗射出一道惨白的日光,凝成方形的光柱,斜射进来。 竟还是个单间。 “尚仪进去吧。”她背后给人一推,铁门吱呀一声关上。 脚下是垫得厚厚的稻草,像是踩在了地毯上,她扭过身,门外还有一盏灯笼停着,没有随大家走。 带兜帽的身影站着,同看守低语什么,灯笼把栏杆一道一道的影子散乱地投射在她身上。 苏倾慢慢走过去,手指抓住了栏杆。打灯笼的女子把兜帽摘下,也靠近了她。 “陆尚仪。” 陆宜人的灯笼抬起来,照着她苍白的脸:“你还笑得出?”她皱着眉,声音压低,“要走就走远些,还回来做什么。” 苏倾坐在草堆上,抱着膝,下巴顶在膝盖上,一双乌黑眼睛凝视着她,慢慢地说:“铺了这么多草,累不累?” 陆宜人拿她没办法:“哪用我亲自动手?” 她四下打量着,这里又潮又热,草里不知有没有虱子,看在她脖颈上雪白的皮肤,马上有了两个红点,就让人担心这具身子熬不熬得过夜。 她双手握着栏杆,一双眼定定地望着她:“挺好,我废了好大气力才将你挪动到这里,你可珍惜。王上消气也就是这几日,再苦再难也就熬几日,明白么?” 苏倾笑笑:“多谢你。” 陆宜人看了看她,点了一下头,戴上兜帽要走。苏倾叫住了她:“陆尚仪可以把这盏灯留给我吗?” 陆宜人回过头,灯笼的暖黄的光落在她痴惘的黑眼珠里,生生不息地跳动。 苏倾守着斜放在地上的小灯笼过了半夜,脊背靠着墙壁。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