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大司空勿要为难我们。” “不为难。”他把剑尖抬起来,托在手心轻轻一拍,竟笑了一声,“告诉陛下,臣给他献刀来了。” 汗流似的水,从冒着白烟的坚冰上蜿蜒而下,“滴答”“滴答”落在青铜鼎底,砸出闷重的回声。 燕成堇站着,看着跪在长绒毛地毯上的影子。衣襟两肩绣了萧萧竹叶,团簇着装点着白皙的肩胛。 原来脱掉官袍的苏倾是这样的,淡青色穿在她身上,柔得像一缕烟雾。 喉咙一阵发痒,他咳了两声,嗽声中拉出肺中“嘶嘶”的嗡鸣,他愈加用力地咳,震得内脏发痛。 室内除了坚冰散发出的冷气,还有浓郁的安神香,闻多了有些反胃。 “玩够了么?”他用拳抵着唇,声音发闷。 苏倾默着,手里紧紧攥着一只团扇,扇面搁在她裙摆上,绣的是牡丹花。 她脸色淡淡的,近乎木然的松弛,好像丢了魂,不似从前那般谨小慎微的惧怕,也不再忧虑什么。 他伸手去拿她膝上的扇子,她这才忽然有了反应,手一收,小孩抢夺玩具似的攥紧了,一双眼睛里有了锋:“陛下。” “你还知道孤是陛下。”燕成堇惨笑一声,贴近她的脸。 苏倾脸上的脂粉味极淡,闻着就像清晨里盛着露水的花朵,他贪婪地嗅着那气味,切齿道,“一走十余天,你把孤当什么了?” 苏倾瞥着他,瞥见他额角绽放了蜘蛛网一样的青筋,好像是让人用彩墨画这张苍白阴柔的脸上似的。 燕成堇头一次瞧见她不敛眸光地打量他,仿佛在观赏一件不会动的物件,心里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毛。 苏倾在他面前一向很紧张,藏着那点小小心思,敬畏着,揣测着,那样至少还是在他身上花了心血的。 可就像煮蚌似的,煮熟了,蚌死了,壳儿也就敞开了,死物就是这样破罐破摔的。 他坐回塌上,披了两层衣裳,仍然觉得阴冷。也许她是被他吓着了。 他努力戴上平静的假面:“十日后就要帝后大婚,还是上些心吧。” 苏倾瞧了他一眼,这一眼里的不解,令他感到不妙,她双手平举,挂下宽袖来行了一拜礼,浓密的睫毛垂着:“臣不能与陛下成婚。” 他脑中“嗡”地一下,紧咬后齿,咬得腮帮子发酸,喝止从喉咙里滚出来:“怎么?你不是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吗?” 苏倾细软的声音还在继续着:“臣已嫁给大司空为妻。” “谁说你嫁了人。”他揪扯着她的领子,把她拽起来,“那是明宴作死,挟持女官,故意挑衅王上,你是被迫的,是不是?” 苏倾的睫毛动了一下,眼睛抬起来,比旁人都要微大一圈的瞳仁乌黑明艳:“不是,臣亦喜欢大司空。” 他的手松了一下,苏倾站直了,纤细白皙的手整了整领子,眉宇间坦然如松风拂过:“臣与旁人已有夫妻之实,何以做一国王后?” “你就非要说出来?”燕成堇的手颤着,仿佛被人左右开弓地抽了一个又一个耳光。他慢慢地、缓缓地坐下来,心仿佛被人捏着踏着,在胸腔里跳得难受。 这种滋味,仿佛一样珍爱器物,自己裂开一条缝,毁得面目全非,倒出来才发现里面早被老鼠啮透了,守着供着的不过是个空壳子。 他的语气变得喑哑:“真以为孤不敢杀你?” 苏倾笑一笑,自她从尚仪局随明宴离开,就预料到有这一天。 但她知道燕成堇不会要她的命,他坚持娶她,总还顾及着她的命格。得凤者得江山,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