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沿食道一路损伤——就像是咽了千万把刀子。 若非亲眼所见,她很难想象此番景象到底有如何惨烈,而其目的又是为何? 她专注于此,竟不知李归尘已立在了她身边。 “先请刘仵作将验尸单子出了。” 他的声音极低沉,带着不容置喙的冷静,蒲风微微一惊,忙站起了身来。 李归尘手持素白帕子掩着口鼻,微微皱着眉,脸色白得像纸儿一样,可他那双眸子却极为坚定地落在了尸身上,并没有常人该有的震惊或是躲闪,只是睫毛轻轻颤抖着。 刘仵作抬头看了一眼李归尘也未多言,只是请蒲风准备好笔册记录。 验尸顺序本是自上而下,正背左右这样,称为“四缝尸首”。刘仵作老练,办事亦是滴水不漏。 依方才所见登写了正面后,李归尘与刘仵作合力将尸首翻过身去,见脑后无伤,两肩胛及背腰亦是平整,只有少量青紫瘀斑,再往下是贯通前后的那处腹股沟创伤,双腿上可见淤积的尸斑,意味着死者死亡后主要以方才的坐姿维持,并未受过移动。 而死者大约三十岁左右,体型偏瘦,死于昨夜子时前后。身上钱袋未丢失,凶手不为劫财,怀里有署名芳芝堂的药材货物单据一张。 那验尸单子已过了正常流程,李归尘开始俯身去看死者下半身的那处创口,他将死者两腿分开,细细端详了良久。 蒲风不忍去看,细若蚊声道:“这样是不是不大好。” 李归尘却是面上平静,找刘仵作要了根镀银筷子将那伤口撑开了,缓声道:“和头面一样,这不是寻常刀伤,而是真的被什么东西掏了,或许肚子里的脏器也有缺失。” 刘仵作点着头,蒲风却觉得脖颈发僵,呆呆地蹲在了他身边。 他继而道:“你方才问那些皮肉去哪了,我想是被吃了。” 吃了…… 蒲风面色一白。 “没有齿痕怎么会是被吃了?”刘仵作笑着摇头。 “鸟。”李归尘淡淡道。 刘仵作刚要出言辩驳,便看到李归尘竟从死者的伤口深处夹出了一片被血浸透的灰色翎羽,以那长度来看,可能真的是猛禽所留。 如此便能勉强解释尸身及衣物上出现的异常创口,只不过并非说是有谁能断言的确是什么猛禽所为。只是除此之外,他们实在找不到其他线索了。 此案目前来看的确棘手得很。 刘仵作给尸体盖上了白麻单,一并验尸单子署好了自己的名,随抬尸的差吏一同回了顺天府衙门。 此处便只留下了一个看守的差吏和蒲风李归尘二人。 此时已接近午时,可他俩自然无心吃什么饭,便去找了捕头何谅一同去了单据上的芳芝堂。 这地方敞开大门做买卖,自然不难找。何捕头拿着从死者身上找到的单据很快便问出了这尸首的身份——城南药材商户胡鹏。 一说起这胡鹏,蒲风方才想起她竟是见过此人,正是在几天前,大概是七月初九。 说来她本与这胡鹏素昧平生,可偏就那么巧,想来当日在场所有人都该记得此人。 若说是无情的嫖客倒是不少,不过像他这样对官妓打骂不止的倒还真不多,尤其还是在香雪阁如此妄为,实在是胆子不小。 自然这话还要自那夜说起。 这京城里,好逛勾栏酒馆的可不一定就是哪位富家纨绔,也有蒲风这样的世情话本写手。 蒲风美其名曰:“采风。” 与她有些交情的其他落魄文人对她这种行为可谓颇多指指点点,蒲风是有苦说不出——她本就是个女儿家,去妓馆也无非是找人聊天积累素材,不然她还能干什么? 初九那日她刚交完印刻房要的稿子,领了那另一半的微薄酬劳揣在怀里,也没多想便去了京中有名的香雪阁。 这香雪阁乃是礼部直隶的一教坊司,姑娘们多是被查抄的官员家中女眷,出入此地的原只能是达官显贵,后来京中富商增多,有道是“有钱能使磨推鬼”,自然地位贱如商贾的也能在此销金享乐。 蒲风与此处的老鸨苏婉姨可谓不是一般地熟识,她每踏进香雪阁,小二便自动给她端上一小碟油焖西瓜子,再沏上一壶最便宜的茶叶沫子,倒也花不了太多钱。 这苏婉姨是看着她长大的。 蒲风正坐在一楼外堂与一位阁里的姑娘闲聊,她无意识地扫了一眼门口,手里的茶盏倏地滑落到了桌面上,滚烫的茶洒了一滩流到了她的腿上。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