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昏暗的甬道,一眼可以看到那边墙壁上燃着的老油灯,锦月每日贴在牢门缝隙朝那边看、那边听,却一无所获。 唯有寒冬腊月的刺骨寒风,夹杂着铁锈和糜烂的味道一阵阵吹来,冻得人浑身一个激灵,其中隐约的血腥味,更让锦月浑身若落在冰水中,从头寒到了脚。 锦月试着喊过弘允,那头却越发静寂了,无人回应。 他不可能听不见的,可为什么他不回应?锦月一度怀疑,弘允是不是被人灭了口。 这一天她听到了那边有人痛哼了一声,极度的隐忍和坚持,锦月立时涌出了热泪——“弘允哥哥,是你对不对?” 那头骤然沉寂。 锦月心头一慌,生怕错过这等待了许久才听见的弘允的蛛丝马迹。 “你是不是说不出来话,如果你还安好,就敲一下锁链可好?我很担心你,弘允哥哥。” 许久,锦月才听见有铁链窸窣响了一声,胸口悬着不知多少日夜的心才落了地。拿起绑缚双脚的铁锁链,锦月也在地上敲了一声,回应。 长长的甬道回响着铁链的交流报平安,未免心酸。 这是锦月唯一一次听见弘允的声音,不知那边在发生什么事,这是牢中,那时而的血腥味,锦月其实不是想不到是什么。这是,弘允那样骨子里高傲自负的人,一定是不想让她知道他的狼狈的,所以,锦月就麻痹自己,不去想象弘允的样子。 腊月二十八那天是个细雪连天的日子,锦月记得很清楚。从墙上那个巴掌大的天窗,正好能看见那片苍白的天空细雪潇潇。 雪很碎,也很密,下得人心乱如麻。 正是这一天,皇帝驾崩,遗诏四皇子弘凌为新皇。 锦月已经关得快分不清昼夜。唯有那么一小片时而苍白、时而混黑的苍穹,还提醒着锦月,这是人间,不是阴暗的地狱。 那片天空中的细雪渐渐不见,变成春雨,空气中的阴冷逐步转暖。 阳光带着乍暖还寒的气息,从天窗投射进来,锦月抬头,就看见了那稀薄的阳光已带了春天的容颜。 这一天她的三餐也从两素的冷饭,变成了三荤三素一烫的热饭。狱卒头子送饭时嘿嘿笑了一声,带着言不由衷的谄媚: “废太子妃,今天新皇登基说是要大赦天下,你们夫妇二人虽为非作歹、天理不容,但新皇仁慈,也放你们二人一马,还恩赐恢复你们王族身份。这一顿算是小的额外送您的,出去后可要念着小的的好处,就别记恨小的了。” 秋棠几乎喜极欲泣,她受了拶刑,十指关节肿大,颤巍巍握住锦月的袖子:“娘娘,娘娘,我们等到了,我们等到了……” 周绿影抱着小桓拍着背,连声哽咽:“上天听到我们的祈求了,听到我们的冤屈了,所以才及时放我们出去啊。小公子,你看,咱们可以出去了。” 小桓仿佛听懂了,吚吚呜呜说了几句,咯咯笑了两声。 皇帝突然驾崩,让处斩东宫的日子延后了,七七过了,眼看半月后就是处斩的日子,弘凌却选择这个时候登基称帝。 锦月抱过儿子,那小小的一团,热乎乎的落在怀中,眉眼有弘凌的影子,只是弘凌从没有过这样暖人、可爱的微笑。 锦月心中一暖,又扫了眼热腾腾的饭菜,冷笑道:“看着我们的不是老天,是披上龙袍的那个人。” “娘娘是说四……皇上?” 秋棠问。 青桐不解:“自先皇驾崩,皇上从未涉足牢狱来看娘娘,怎会……” 锦月只是勾了勾唇,不想解释。 弘凌,他从未忽略过这些事,这个男人心思极细,恐怕连女子也比不上,也最知道怎么折磨人。 锦月亲手抱过小桓,脸上才浮现些许温暖。 周绿影微笑着掖了掖孩子的小棉袄:“再过几日,小桓公子就要一岁了,日子可过得真快当。”她笑容一僵,浮现些许惶恐,小声道:“小姐,现在四皇子称帝,咱们的小黎公子和小桓公子,身份就更了不得了。可千万不能让太皇太后知道,否则……” 秋棠、青桐闻言都是缩了缩脖子,太皇太后,一手策划了瘟疫和巫蛊之祸,多么可怕。 “傅皇后是太皇太后的侄孙女,若是让她知道娘娘有两条天子龙脉,还得了……” 锦月抱着孩子的怀抱紧了紧,唇咬出个白印。“她不会知道!若是知道,我也一定竭尽所能,护住小黎和小桓!”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