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也得赶紧爬起来,咬着牙继续攀爬山路。稍微慢一些,引起道旁那些月神教修士的注意,轻者喝骂,重则皮鞭加身,保管叫你皮开肉绽、痛不欲生。 山顶有神庙,那是他们的终点;跪拜月神,献上他们的贡奉,则是他们的使命——哪怕他们并不是月神教的信徒。 这样事情每年都要做,每年下山的人总比上山的人少。 今年已经十一岁的胡小丫,头发依然黄黄的,打满补丁的宽大麻衣套在身上空空荡荡,愈发显得她娇小瘦弱,看起来跟八九岁差不多。这就怪不得左邻右舍的大娘们,还是叫她黄毛丫头。 吃力提着一个比她肩膀宽很多篮子的胡小丫,今天运气不大好。在搀扶一脚擦在光滑冻雪上,向陡峭山谷中摔倒的隔壁许大娘时,因为小小的人儿力气太小,不但没有扶住,反而被对方带着一起摔在冷硬的道路上。 虽然成功避免了对方摔下山谷,却也一起扑在地上滑了半丈,手肘在石头磕破了,骨头的疼撕心裂肺,手掌也在地上被擦得血糊糊的。好在后面的许大哥及时拉住了她们,否则她还会更惨。 泪水大滴滚落的胡小丫不敢哭喊,甚至顾不上自己的伤口,第一反应是去看篮子。篮子里面装着昨天熬夜到四更天才做好的蒸饼,有十八个,那是贡奉给月神的,一个也不敢少,一个也不敢弄脏,否则到了神庙一定会被拒之门外。 进不到神庙,拿不到月神修士给予的证明贡奉的木牌,她就不能下山,她和她的家人,来年只能呆在山里成为奴隶。 村头老张家的漂亮姐姐,前年就是因为跪拜月神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神象,被修士们发现,说她直视神灵,乃是最大的亵渎,没收了木牌,罚她们家在山里做奴隶赎罪。 一年多的时间,胡小丫再没见过张家姐姐。直到半年前去山里采药,因为追逐一只肥硕的兔子,想要逮住给生病的娘亲补补身子,不小心深入到一个偏移山谷,这才看到张家姐姐......的尸体。 山谷里有很多尸体,准确的说,是很多白骨,到处散落着。漂亮的张家姐姐死了眼睛还瞪得老大,眸中残留着浓烈的惊恐,她的半个身体不见了,两只狼正在疯狂啃食她裸露的上身,血肉模糊。 那次从山里回来,胡小丫也病了,病了一个多月。她母亲因为得不到人照顾,没两天就死了。要不是隔壁许大娘过来看她,她也会死。她的父亲和哥哥,三年前被大军强征入伍,说是要去攻打关陇,就留下她们母子,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村子里的都是汉人,没有人信月神教,修士说神的福泽无边无际,信奉神应该是发自心灵的虔诚、自愿,所以不强制他们。所以他们村子的劳役格外重。青壮每年都在减少,现在很多屋子都没人住了。 年终到月神庙贡奉是强制性的,供奉有定额,像胡小丫这样的单口之家,十八个蒸饼是底线。十八个蒸饼,不多,但对终年食不饱腹的胡小丫而言,需要向隔壁许大娘家借面粉,再用半年的时间才能完全偿还。 胡小丫没从地上爬起来,小脸煞白,看着篮子满眼惊恐,瘦弱的身子抖得像个筛子。蒸饼洒出来一半,有五六个都沾了湿泥土,擦不掉了。不能供奉给月神。 这一刻,她完全忘了手肘锥心的疼,满脑子都是张家姐姐临死的惨状,“我也会变成那样吧......我也会变成那样的.......”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