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洪武帝有些哽咽:“你们……不要像朕,直到失去,才追悔莫及。” 有那么一瞬,胡善围和沐春都被洪武帝打动了,以前总觉得这个老头子坏滴狠,现在又觉得他那么可怜,身在皇位,越是攥紧了权力,越是失去了亲情,渐渐将自己的感情排出身体,心硬如铁,似乎和冷冰冰的龙椅融为一体。 不管怎么样,洪武帝还是成全了他们。 胡善围深深一拜,“微臣去后,范宫正可担任尚宫之位,范宫正资历最深,早已决定一生都效力宫廷,且德高望重,她与崔淑妃配合,定能稳定后宫。” 洪武帝说道:“朕准了。” 胡善围当天就和范宫正交接,范宫正保养得当,依稀还是当年模样,“才十五年,你就厌倦了?” 胡善围点头说道:“虽只有十五年,不及范宫正一半,但是我觉得好像过了十五世,那么多人、那么多事情、一次又一次的争斗、一次又一次的大清洗,你方唱罢我登场,我觉得累了,本来在端敬贵妃去世时我就想走,无奈那时候临危受命,走不脱身,拖延至今,选秀完毕,自觉完成一桩大事,可以功成身退了。十五年了,我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洪武帝约法三章,头一桩就是要隐婚,胡善围不能说实话。 范宫正不以为然,“你出去就会知道,外面的世界其实和后宫没什么两样,或许还要更丑陋。你还年轻,三十五岁在宫外已经归于老妇人,只能养老等死。但是在后宫,你年华正好。你想出去,皇上也同意了,我无话可说。但是,倘若你出去走了一圈,觉得不过如此,想要回来时,我随时把位置还给你。就像大臣们丁忧要辞官一样,隔几年还是要回来的,照样当官。” 胡善围笑着要摇摇头,“我想像曹尚宫那样,要退就要退个干净。” 范宫正笑了,“这宫里活的最通透的就是她了,她的性格在外面也吃不了亏,在扬州过着神仙日子,还经常写信勾我出宫作伴,我先当几年尚宫,将来新帝登基……一朝天子一朝臣,谁当尚宫还得由新帝和新后决定,到时候我也不赖在宫里惹人嫌,我们这些宫里的老人都去找曹尚宫去,蹭吃蹭喝,没事斗个叶子牌,赌谁活得长。” 交接完毕,胡善围对范宫正深深一拜,“谢范宫正知遇之恩。” 沈琼莲,江全,海棠,黄惟德,陈二妹五人摆酒送行,只有海棠猜到胡善围喜事将至,用尽全力才掩饰住激动,摆出和众人一样惋惜的表情。 沈琼莲拿出一枚图章,“这是我的私印,拿着这个,我在家里的钱财任你驱使。你莫要推辞,在外头不比宫里,一文钱难住英雄汉,钱是另一种形式的权。反正我是终身不打算出宫的,钱财对我无用。你拿去,和上一次一样,若无用,还我便是。” 沈家也卷入蓝玉案,理应要株连的,沈琼莲这一支因她在宫廷当女官,免遭劫难,若胡善围要用钱,沈家必定相助。 胡善围心想,我被禁止入京了,终身不得踏入京城半步,以后托人还给你。推来推去不好看,她便收下了。 陈二妹很是惆怅,“连你走了,我也开始觉得有些倦,想回家陪陪父母。现在范宫正刚刚接手,我不便离开,等着改朝换代吧,到时候新人进,旧人出,我就乘机出宫回广州老家。” 黄惟德则鼓励胡善围出宫,说道:“我在胡尚宫的这个年纪,还在锅灶烧火偷光看书呢,何尝想过有今日?人生不应该被年龄所限,想要做什么事,就去做。胡尚宫既然想出宫看看外头的世界,那便去好好看看,像胡尚宫这样的人,在宫外也能走出锦绣前程来,来,我敬胡尚宫。” 后来江全也举杯说道:“南康公主已经定下了驸马胡观,皇上和崔淑妃选了我去公主府主持大局,以后南康公主要给我养老。所以南康公主下嫁之日,就是我离宫之时,虽只是换个地方当差,但以后若无理由,我也无法随意进宫去看各位,这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分分合合,聚聚散散,无需悲伤,大家活在当下,过好每一天,方不辜负来世上这最富贵之地走一遭。” 胡善围听说南康公主已经敲定了胡观为驸马,当了十五年女官的政治政治敏感性蓦地警觉起来,脑子出现一个念头,但就像黑夜一道闪电,只是霎时看清了前方,眨眨眼,一切归于黑暗,瞬间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再寻思,也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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