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疼啊。”褚年委屈得两眼发热,身上的冷汗流个不停。 “我知道,你听医生的,不要慌,保持体力。” “好。” 电话挂断了。 褚年却还在空荡荡的病房里说话: “余笑,医生让我找个委托人,一旦我自己昏过去了,他就得帮我签字,你知道我病房门外是谁么?你爸,和我爸,我不能把我的命交给他们俩……余笑,我不知道我能疼到什么时候,我一直疼啊,孤零零地在这疼啊……” 疼啊。 抱着屏幕黑下来的电话,褚年仰着头看着病房的天花板,白色的灯光刺得他眼睛生疼。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泡在无边无际名为“疼”的大海里的褚年感觉到有人掀开了自己身上的被子。 是一名护士。 “唉?还真是你呀。”小护士对着褚年笑了笑,露出了一口小白牙。 “开了四指啦,不要紧张哦,越紧张越疼的,你爸爸给你买了晚饭,你要不要吃?” 褚年动了动已经僵住的手臂,摇了摇头。 “我不想吃。” “好吧。你爸和你公公跟医生沟通了,能顺产最好还是顺产,之前给你诊断的黄医生下班了,杨医生说再观察一个小时,要是孩子还不入盆,就给你打催产针。” 说完了这些,小护士转身就要走。 褚年伸出手去,没够到对方的袖子。 继续等待,继续疼。 疼痛铺天盖地而来,却是冷冷的冰雨,细细落下,时缓时急。 冷,也疼,疼,也冷。 褚年刚刚也不过是想让护士再给他加一床被子,又或者说,他想换掉身上的湿衣服。 之前穿上的病号服也已经湿透了。 余笑的电话又打过来了,是告诉褚年她要登机了。 褚年:“嗯”了一声,再没话说,刚刚那场倾诉和之后延续的痛苦似乎让他开始变得迟钝起来。 一个多小时后,宫口差一点开到六指,孩子却还没入盆。 这个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距离褚年被送进医院已经过去了四个多小时。 值班的杨医生带着两个护士进来,给褚年打了一针催产针。 又问:“他吃晚饭了么?” 小护士回答:“没有。” 杨医生“嗯”了一声,她又问褚年: “你现在有没有力气起来走走?” 褚年的脚还伤着呢,可是医生建议了,他挣扎着慢慢把脚放在了地上,然后在护士的帮助下站了起来。 一步,又一步。 明明疼得想要崩溃大叫,但是当你知道了每一刀后面都还紧跟着一刀,那疼痛似乎也就不配让你为之嚎叫了。 绕着病房里走了两圈儿,褚年重新坐回到了床上,他身上的病号服几乎能拧出水来。 两个护士也累,很快就离开了。 空荡荡的房间里,褚年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心跳和随着疼痛产生的抽噎声。 他突然恍惚了起来——也许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褚年,也不存在变成了余笑的褚年,其实他就是个在承担世上一切痛苦的工具而已。 如果不是工具,那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这里呢? 他摸着手机,想给余笑打电话,却只听见关机的提示音。 “骗子。” 褚年把手机放在了一边。 又过了两个小时,孩子还没入盆。 宫口开到了八指的剧痛像是无数惊雷凌空落下,轰炸了褚年身上的每一个细胞,他连呼吸都差点停止了。 在这样的剧痛里,他听见医生说: “八指了,孩子还是维持刚刚的状态没有入盆,还是得剖了。手术同意书找人签一下,宣读术前须知。” 杨医生说着话,被人提醒了褚年到现在还没指定委托人。 这时的褚年几乎就在丧失意识的边缘,痛苦折磨着他让他觉得自己难以活到下一秒,可又强行牵扯着他的一根神经,让他不能疼晕过去。 “手术,我自己签,那个委托人……”抽冷气的声音里驳杂着话语。 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下了“余笑”,在委托人的那张纸上,褚年写下了“褚年”。 他只能把命交给那个人。 是从前的余笑,是现在的褚年。 外面,余笑从出租车上下来,踩着凌晨路灯的微光,快步走进了医院。 第80章 产房之外 “余女士,你委托的人现在不在, 你签了也没有用啊。” 拿着那张写了“褚年”的授权书, 小护士的表情很为难。 可是褚年写完那几个字已经用尽了自己所有的理智和力气, 现在连说话的劲儿都没了。 小护士又出去了一圈儿, 回来的时候眼睛里带着喜色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