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啊。我为什么没说呢?”江昭阳突然苦笑了一下,“兴许是忘了吧。” 钱玉森不置可否地微微撇了撇嘴,随后又问了一个截然无关的问题, “那你觉得李思刚做的事,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对于这个问题,江昭阳似乎觉得有些难以回答。他不禁转了个身,把腰靠在不锈钢的栏杆上,端着热茶想了想,最后反问道: “你说呢?” “我不知道,也想不通。” 过了一会,钱玉森又说: “如果说这不是好事,可是现在明明有那么多人在医院排着队等供体,毕竟有供体才有活下去的希望。给人希望,救人性命,这明明是功德无量的事情啊。” 又说: “可你如果说这真是好事,每当我这么想的时候,脑子里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摄像机在地下拍摄到的画面,想起那个望着摄像机,一脸怨恨,自杀身亡的母猿。每当一想到那母猿,我就忍不住又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这么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怎么会这么让人恶心呢?” 钱玉森的话,让江昭阳沉默了起来,他握紧装满热茶的纸杯,直到杯子里的茶水慢慢凉了下去才重新开口说道: “你刚才问我为什么没把地洞的事说出来,我刚才想了想,或许在我的潜意识里,早已经认定它们都已经死了。既然早晚都是要死的,我可能更希望它们能死在山顶,死在丛林里,死在原野上,而不是死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洞里。” “不一样吗?反正都是死。” “是啊。”江昭阳长叹一声,“不一样吗?反正都是死。” 说完,两个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直到服务员走过来,重新给两个人换了一杯有温度的茶水,钱玉森才突然开了口。不过江昭阳没想到的是,这次他却突然跟自己话起了家常: “前段时间不是过中秋嘛,我抽空回了趟老家。一家人这一次好不容易凑齐了,我本以为终于能高高兴兴吃顿饭了,我侄子的一个脑筋急转弯却差点让我哭出来。他问:北极熊为什么不吃企鹅?” “你怎么说的?” “开始我是不想回答的,但是他们都认为像这类动物学的东西,就应该由我来回答。 没办法,我最后说:北极熊有时候也会吃企鹅啊。 结果我侄子突然用特别大的声音告诉我:真笨!它们俩一个在北极,一个在南极,怎么吃啊?” 江昭阳一笑,“好像也没毛病。” “是啊,没毛病!一个屋里的人都笑了,只有我没笑。” “为什么?”江昭阳奇怪地问。 “因为北极曾经也有过企鹅,只是他们不知道罢了。” 江昭阳一愣,“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 “告诉?”钱玉森神色悲戚地一笑,“我怎么告诉他们?难道要在所有人都哈哈大笑的时候,突然义正言辞地申辩说:北极的企鹅其实早在许多年前就被我们的祖先杀光了?” 江昭阳没有马上出声,低头慢慢喝了口茶,“我好像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些事!忽然感觉有些对不起你们这些致力于动物保护的人。” “不用不好意思。”钱玉森灿然一笑,“这年头……谁会为了一群企鹅感到悲伤呢?” 江昭阳重新把视线转向玻璃外的停机坪,看着簌簌落下的雪渐渐染白了空客巨大的机翼,突然开口说道: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历史上也有过像你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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