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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节


轻点了头:“是。”

    袁慕然依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是我冲动了。”

    于知乐没有再接他话, 只说:“我走了。”

    “好, 再见。”

    ——

    几天后,闹了于知乐足有一周的头痛和感冒均已痊愈。她把租房整理了一遍, 从床头的小保险箱里拿出几样闲置许久的证书, 把它们一一抹干净。

    翻开那张土地证, 首先映入眼底的, 就是第一栏土地使用权人后面, 清清楚楚的“于知乐”三个字。是2010年春天, 被奶奶改成了她的名字。

    掂在手里, 几乎没重量的一张小小证书, 却如千斤担般,压了她好几年。

    于知乐把它阖上,拿起身边的手机,拨通妈妈的电话。

    等了会,那边接起来。

    “喂,妈。”于知乐叫她。

    妈妈可能在烧饭,耳边有抽油烟机呼呼的背景音:“知乐?什么事?”

    于知乐问:“你这几天有空吗?”

    “我看看啊,”中年女人顿了顿:“你要干什么呀?”

    于知乐哑然片刻,沉着声说:“你有空就回陈坊一趟吧,把材料准备准备,我俩去村委会把土地过户办了。”

    轰轰风声骤歇,怕是妈妈以为自己没听清:“你说什么?”

    “陈坊肯定要拆了。我们家的房子,我准备过户到你名下,就这几天,你安排下时间,”于知乐的声音较之前一句,变得更为铿锵和坚定:“具体什么材料,要填哪些东西,我过会发送到你手机。”

    安静良久,于母问:“为什么突然这样子,把房子给我?”

    “我不想要拆迁赔偿。”

    “你在和我们拗气么?”妈妈难以理解。

    “不是,”她的语气里,流露出了鲜明的诀别:“拿了安置房和赔付款,把爸爸债还清,你别上班了,你们都别工作了,就和他好好养老吧。反正知安也大了,他要结婚也有房子,你们跟他一块住。或者给他买套小商品房,也不是不行。”

    她像一个将逝之人,在一五一十交代后事;

    又像已经背上行囊,将要踏上征程,漂泊异乡,从此与他们天各一方。

    突然感到莫大的恐慌,于母惊呼道:“知乐!你不要随便决定事情,我不会跟你办过户!”

    于知乐口气慵散,发凉:“那所有钱归我?”

    “你到底要干什么啊?”淡淡的威胁口吻,让于母毛骨悚然。

    “妈,我要去做自己的事了,”她异常平静地陈述着:“我为这个家服务了快十年,也被你们禁足了快十年。不谈什么该是我的,什么不该是我的,我目前拥有的东西,都会妥当交还给你们。没守住爷爷奶奶的根基,我无能为力,但无愧于心。对你,对爸爸,对弟弟,我已经尽心尽职,我也不求回报,更不需要感激。”

    “你在说什么呀,”好像电话那头女儿,正在幻化成风,成泡沫,再也抓不住。

    于母已经带上了焦急的哭腔,“你要去哪啊?”

    “不去哪,只是……”重大的决定,也让于知乐紧张不已,胸口在起伏,少倾,她不容置喙:“只是想为自己活一次。”

    趁她还年轻。

    趁窗外动人的好天气。

    趁她仍有奔跑的力量和勇气。

    趁梦想依旧放光,还未曾消褪殆尽。

    不忍痛割爱,咬紧牙关,砸碎脚镣,迈出那旷久的一步,谁知道有没有奇妙的不可思议,早就恭候久矣?

    于知乐挂了电话,指端触及到湿润,她才意识到自己握拳许久。

    张开手,掌心全是莹莹发亮的汗渍。

    于知乐走回窗边,日光瞬间淹没了她。在一片告慰的温暖里,通透的自由中,她不禁热泪盈眶。

    ——

    半个月,数着日子过来的半个月。

    总说光阴似水,能冲淡许多东西。景胜的情绪,虽然已没一开始那么激烈,生活也归于寻常,朝九晚五,一日三餐,有工作应酬,也会跟朋友聚会。

    但他依然舍不得删掉于知乐的微信栏,每天起床都会点开来,跟她说早安,睡觉前,再说一次晚安,成了生活习惯。

    偶尔还会说说当天的趣闻,再看那边跳出一句「对方已不是你好友」,然后自我安慰,这也算变相的“秒回”。

    有天周日,他曾让宋助理搞来一辆很大普货的轿车,偷偷开到于知乐小区,她所住的那个单元楼道口。

    静悄悄地在那停了一天,想看她一眼。

    结果从早到晚,连于知乐一块影子、一片衣角都没瞧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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