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他的一部分,他爱她,正是爱自己。 他在滋养中挣扎着,“爱我?” 没听到回答,他忍不住生了气-他对她那么好,气呼呼地问,“你爱不爱我?” 回答是狠狠的一巴掌,她被抓痛了。 他没松手,即将溺水般浮沉,低鸣着,呜咽着,恳求着。 明芝一直觉得这种话难以出口,什么爱不爱,正经过日子的人家谁把这些话放在嘴边。她知道爱,季太太对初芝、对友芝全是爱,疼得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摔了,但再心疼也不会拉下教养,怎么接人接物、处事为人。正经的夫妻,是互相尊重,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 她被磨得受不了,脱口而出,“爱。” 她的脸涨得滚烫,仿佛烧着了,又有点丢脸,破罐子破摔地赌气,“只爱你!爱得要命!”她觉得自己不应该说,可说也说了,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 他默不做声,突然颤抖了一下,然后长长叹了口气失去方才的激昂,半死不活地贴着她的脸。汗水跟雨水似的,热腾腾淌下来,爬过他的脸,络绎不绝掉到她脖颈上。 明芝无语之余产生了幻觉,好像他死了,不由得心慌,“喂-” 他悠悠地回过气,“嗯。” 徐仲九很是自在,睡到日上三竿下楼吃早饭,可以说是早午饭。 餐厅空荡荡,桌上摆着丰盛的餐点。有油条和白粥,一碟肉松皮蛋,一碟玫瑰乳腐,一碟酱乳黄瓜,一碟炸小鱼干。也有奶油夹心面包,牛奶和咖啡,一大杯桔子汁。佣人恭恭敬敬问他要不要小馄饨或者面条,厨房的人已经开了炉门,片刻间能准备好。说话间,厨房送上来一碟桂花糕、一碗赤豆小圆子。 徐仲九稳重地想了想,盛意难却,又点了一碗面条,再煎两个荷包蛋,得溏心的,不老也不能嫩。 宝生娘在院子里给花修枝。她现在胖得十分可观,身上穿了条半袖旗袍,肉粽般一截一截,乌黑的发髻上别了两只翡翠蝴蝶,走起路来蝴蝶翅膀跟着一颤一颤。 徐仲九大吃大喝,安静地扫光食物,走到外面跟宝生娘搭讪,几句话说到宝生娘的心坎-宝生如今也算有自己的事业,可以成家了。媳妇呢,最好还是回老家去找,一来对脾气,二来风俗相近,不至于造成生活上的不便。当然,宝生的年纪不大,不必急,一定要找个有福相好生养的,三年抱两,家里也就热闹了。 李阿冬从外头回来,听到他俩的高谈阔论,悄无声息地靠墙往里走。他不愿意掺合,免得宝生跟他闹。不是怕宝生,他担心明芝以为他不听话。 走到半途,毫无预兆的,徐仲九抬头看向他,“阿冬,你说我讲得对不对?” 李阿冬勉强笑笑,既不点头又不摇头。 徐仲九又问,“你多大了?” 李阿冬低声报了个数字,徐仲九愉快地“哟”了一声,“也不小了,也该考虑婚事了。我在你们这个年纪时,家里没人操持,差点耽误终身大事,幸好后来遇到太太,不然可真成了老光棍。” 宝生娘点点头,深以为然-看吧,一来二去两人老大不小,也没个一男半女。瞧这模样还有得等,太太哪里像呆得住的人。先生呢,神龙见首不见尾,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连娘姨听到热闹,也从自己房里探了半个头。她从前怕徐仲九,不知怎么现在仍有些怕,虽然先生笑眯眯的经常很和气。李阿冬对徐仲九微一鞠躬,溜进了楼里,他是有事回来向明芝报告,没想到明芝出去了,徐仲九却在。 宝生也比明芝回来得早,他进来就听到客厅里徐仲九的高谈阔论,关于如何管教儿子,“一定要打,棍棒下出孝子。”“良臣皆来自孝子,可见孝子之必要。”“只要没成家,做妈的当然仍然管得;即使成了家,难不成就管不得?” 宝生一阵心烦。 徐仲九睡饱吃饱,气色好了不止一成,衬衫西裤的像知识分子,他亲生的妈呢,在旁边听得连连点头。 “瘪三,无赖。”宝生牙缝里挤出来两个词。 “什么?”徐仲九把手支在耳朵上,做顺风耳状,“我年纪大了听不清,再说一遍。” “别装了,说的就是你,也不知道又打什么主意。”宝生斜眼看着徐仲九,“要不要脸?动不动躲到女人裙子底下占便宜!” 徐仲九笑容可亲,“年轻人不懂了,夫妻者本无分彼此。有本事,你也讨个好老婆。” 宝生娘见不对,推着宝生退下,一边骂道,“胡说八道,哪可以对先生这么说话。” 宝生一挣,推开他娘往外走,刚好和明芝碰个正面。他不知道明芝听到了多少,但看她沉着脸,莫名地心里发酸:伤姐姐的是那个人,每次帮姐姐的是他,然而一个名分,足以让每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