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华文瀚是心瞎还是眼瞎?”他描摹着茶杯边缘,缓慢道:“这种作天作地的女人,宫里哪不是一抓一把,你当真看见他放下身段哄那宫女,不是做戏?” “……”符肆道:“当真看见了。” “……” 符柏楠不接话,沉默中却显出惊奇来。片刻,他喝了口茶,低道:“本督与他,还是有些不同的。” 符肆忍笑不语。 二人在屋中呆至深夜,忽然有人敲门三声,门外有女声轻道:“督公,奴家来啦。” 符肆开门引人入内,来人一身黑袍,看不清面容。 那人在符柏楠对面坐下,再开口时,却是老妇的嗓音:“督公深夜唤老身前来,有何指教?” 符柏楠将一包金鱼推到它面前。 那人伸手拨了两下,道:“扮谁?” 这回又换了京师壮汉的口音。 “符肆,带它去听听那宫女的声音。”符柏楠偏偏头道:“还需得在宫中多待几日,你不必着急。” “多待?”小倌的欢快笑声一阵马踏银铃,“那得加钱。” 符柏楠道:“剩下的符肆会给。” 那人听罢起身,轻笑道:“朕知道了,天凉夜深,爱卿早些歇息罢。”惟妙惟肖,赫然是当今圣上。 符柏楠抬抬手指,倚在春榻上懒声道:“那臣,恭送皇上大驾。” 学舌鸟随符肆走后,符柏楠也不解衣,就着榻便睡下了。 他眠得很浅,不怎么安稳,时睡时醒着,在梦里穿梭来去,这个破灭便去往那个。梦里带起很多,现事掺杂往事,似也有些臆想,染缸一样糅杂在一处。 他梦见刚入宫那一阵的事,他被宫里的侍君深夜召入,扒下衣服用藤条狠敕。濒死之际,梦又转了,他坐在竹溪边,和养父符渊浮世偷生,持着钓竿打瞌睡。 不多时大鱼上钩,鱼出水一瞬,他跃入水中扑鱼,水花四溅。水幕涨又退,符柏楠抬头,望见自己在枯井前绞杀宫人,擦去面上鲜血,抛尸入井。 水再涨起来,波纹冲刷,他见朦胧中万千军士叩首,口称督调使行军大司马,他离开坐骑踏马而起,直刺前方军队中明黄的宫轿,人冲进去却换了番景象。 坐下乌压压人众,身旁烈酒顺刀背而下。 他冷笑一声,头离身前一瞬,忽然在庸民中瞥见一人。 【嚓】 视野翻转。 片刻,他被人拾起来揽在怀里,又搁在春榻上。 耳畔朦朦胧胧,有水声,有寂静,有辽远的行酒令,也有人说,督公,晌午了,用膳吧。 ☆、第八章 十日后,隆冬,大雪。 近年了。 “……日前暨南大雪,京畿流民增多,五城兵马司上疏,请求城防增派人手。” “准。” “祭酒回报,旧处部的祭天文书潮腐,司礼监已着翰林院拨派人手修整。” “嗯。” “礼部……” “今日到这吧。” “陛下,还有十二三册。” 夏邑年揉揉眉心道:“朕乏了,剩下的你拿回司礼监批了罢。” “是。” 夏邑年蹙眉长叹,一旁夏芳赶上来帮揉额角,符柏楠躬身来到她近前,轻声道:“陛下,可要臣通知各部明日罢朝?” “不必了。” 夏邑年倚着靠背,随口道:“近来夜里本就睡不安稳,若再休朝,劝谏的折子又要增多,图添烦恼。” 符柏楠道:“那,可需臣将郑侍君为您唤来?” 夏邑年思考片刻,微摇头道:“也不必了,你去罢。” 符柏楠恭顺道:“那臣再尽力想些其他法子来。” 夏邑年抬抬手,待符柏楠退出殿外,她蹙眉靠在椅子上。 殿中静若无人。 片刻,她忽然道:“夏芳。” “奴才在。” “叫人来。” 华文瀚下值走在宫道上,灯花在笼网中摇曳,拉的人影远近不定。和换岗的龙武禁军擦身而过,他回到自己房里。 放下手中的卷宗,刚翻过个茶杯,华文瀚的手猛然停顿。 “滚出来!” 话未落,剑已直指帐幔。 “……” 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