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能是奴婢最后一次为小姐梳头了。” 若是回家自行婚配,陪嫁丫鬟多带几个也没关系,但进宫或是许给皇子,按规矩就只能带一个丫鬟,而这个人选,非檀纹莫属。秋芸留恋地替颜欢欢的花苞髻别上一朵小巧的梅花簪子,添上一分娇俏,她这句话已经说得越矩了,连李氏都不敢说什么话,怕惹女儿掉泪,也怕自己忍不住眼泪。 颜欢欢却是失笑:“梳头有什么好怀恋的,少伺候我一个人,偷着乐吧。” “奴婢只想伺候小姐。” 没一会,秋芸就被打发出去了,檀纹也怕,怕她多办几句可怜话,自己就要被换掉了。其实跟着主子出嫁没什么好的,默认是主子爷能日的,日了不开脸照样当奴婢的有,不日也伺候人一辈子,进了宫更惨,随时要代主子受罪,动辄还有性命之灾。 也不知道哪来的忠心,瞅着不能跟她走,真的要掉眼泪了。 大抵在何处过的都不是人过的日子,颜欢欢待下人向来都是极宽厚的,便想着不如跟她走罢,不然留在府里换了新主子……干粗活倒是其次,最怕换到罗姨娘那儿。 颜欢欢作出了合理的推测。 在这个时候其实她不应该想这种无关要紧的事情,但越紧张,脑子就会自动思考一些和自己没有太大关系的事以作缓解。 就像即将上断头台的死刑犯,或许会想起小学时很爱吃麦当劳的开心乐园餐。 “娘,我饿,想吃点东西垫垫,” 颜欢欢冷不丁地开囗:“想吃糖蒸酥酪,还有吗?” 糖蒸酥酪蒸好后还需要冷却,现做肯定是来不及的了,李氏疼惜离别在即的女儿,命人下去找了一大圈,不到一刻钟,一瓷碗的酥酪便被安然送到颜欢欢的手上,捧着,凉透掌心。 这种甜点做来没有难度,和刚她第一次吃的时候,味道一模一样。 甜而不腻,像吃进一朵绵软的云。 一碗吃尽,颜欢欢放下银勺。 李氏哑着嗓子提醒:“是时候动身了。” “女儿知道了。” 她站起身,妆容淡而精致,唇上的胭脂略糊,大抵是被她吃进去了,於是在这瓷娃娃一般的脸上,嘴唇肿肿的,教人垂怜不已。她有点想小解,但压根没喝过多少水,这只是种因紧张而生的错觉,直至坐上马车,都压不下去。 心脏在胸腔里跳着江南style。 蒙蒙亮的清晨,无数稚嫩少女坐着低调的马车,送到宫门前。 下车验人查牌子,宫门极高,也可能是颜欢欢还没窜高,倒没有想象中的金碧辉煌。 这应该还算不上是皇宫,只是很外围的一部份。即便如此,待选秀女还得下车来,跟来的婢女亦被挡在外面,在一条街外的距离等候结果。 若是第一轮便落选,下钥前就能回家了。 下了地,颜欢欢的心倒是平静下来了,一切规矩李氏和颜府请来的嬷嬷都教过她,怎么说人话。 以前在帝都流浪,故宫不知逛过多少遍,沿路她低眉垂目,幸而生得貌美,即便不亮着眼珠到处瞟,也自有一股岁月静好的沉静气质。领路的嬷嬷亦不多话,每一步的幅度都一模一样,机械人似的,想来便是所谓‘宫廷仪态’。她领着她到了一处空地一一说是空地,也不合适,因为与她年龄相约,外表乍看无大碍的小姑娘几乎站满了这片地儿。 这个年纪的孩子,都爱找同类说话缓解紧张感,可是放眼过去数十人,愣是鸦雀无声。 颜欢欢扫了一眼,大概便知道发生过什么事,许是有早到的不长眼爱闹了些,被拉去责罚过了。 面对这份寂静,有些茫然不解,有些则像惊惧过后的隐忍,更少数的,远离大片人群的,衣着显贵的大家小姐,见怪不怪地与相熟的各家小姐站在一起,静得泰然自若。最后这类人,有与颜欢欢脸熟的,不过这不是一个适合叙旧的场合。 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