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俊卓的外公外婆去得早,就算他们在,也没办法没能力为女儿撑腰。付俊卓的妈妈很倔,死活不肯听她哥哥的话去打掉,也不知道恋人到底住哪,那个时候座机还没在付村普及,她就挺着个大肚子去公用电话点,一遍遍听“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说起来人心很凉,流言蜚语要人命。 后来付俊卓的妈妈怀孕期情绪极度抑郁,直到付俊卓出生,她在医院难产去世。 有时候恶意就是那么说不清的一件事,一个人的死去还不够,还要延续到无辜的新生命。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付俊卓的八年,就是在同龄人群嘲“没爹妈的野种”和莫名其妙地暴力中度过的,家里舅舅虽然对他好,但舅舅长年累月在外打工,至于舅妈,一向是不顺心就打就骂。 也不是被多黑心地下重手,就比较容易就挨揍挨骂而已,但是这种教育方式,这种成长环境,对付俊卓的一生影响都很大。 后来,付俊卓八岁,被接回了他那个有钱的爸爸家。 付俊卓的妈妈被葬在舅舅家的田里,现在地被政府征用,墓是肯定要迁的,想想舅舅真的也很不容易,这么一个妹妹,他这辈子不知道为这个妹妹操了多少心。 妹妹怀孕期间,他跟村里说闲话的人打架;妹妹去世后,给妹妹先天性肾病的儿子动两次手术,那时候他也穷,愣是顶着老婆的压力把付俊卓养到了八岁;到了现在,妹妹过世二十几年,还要操心迁坟的问题。 日子定在明天凌晨。 付俊卓选择今天回去,一来是因为明天回去来不及,二来,毕竟是他自己的妈妈,提前一天回去多做准备,给舅舅他们送点礼物,贴点现金,也都是应该的。 大巴晃到t市用了三个小时,付俊卓到t市买了一堆东西,又坐城乡巴士到了付村。 刚好上午十一点。 早些年的时候,付村有很多银杏树,夏天墨绿,秋天叶子金黄,冬天里则一颗一颗秃着枝头,在寒风中萧瑟地站着。 那个时候,付村人总归会给银杏树干刷上一层生石灰,或者用稻草给银杏树干裹上一层,灭虫保暖。 这次回来,新造的水泥路两边种着一堆人工树苗,门前屋后的银杏树也不见了,错落的家家户户的房子也都拆了,新建的房子整整齐齐。 付俊卓提着一堆东西,沿着水泥路慢慢步行,一直走到了舅舅家。 斑驳的铁门没有上锁,紧靠铁门的小花圃里,一颗光秃秃的葡萄藤张牙舞爪地扒着葡萄架。 单门独院的院子里,舅母正在晒被子。 付俊卓扬起声音:“舅母,我回来了。” 舅母应声回头。 时间是怎样的呢?让柔弱的婴儿长大,让美丽的女人变老,改变先前的一切,改变现在的一切。 舅母当年凶是凶,但不可否认,她那时候很漂亮,随便一站,只要表情柔和点,就是一副美人图。 而现在,她转过来的那张脸,爬满了淡淡的斑和细微的皱纹,眉眼低垂,带着一点点笑,早已不见了当初明艳女人横眉倒竖时候的嚣张感。 都会变的。 “俊卓回来了啊。”舅母笑了。 “嗯,回来了。” 付俊卓推开铁门进去,舅母迎上来,从他手上接过一部分东西,这个时候舅舅也从屋里走了出来,见付俊卓大包小包往家提,有点急又有点笑:“回来就回来,要带这么多东西干嘛?” “都是用得着的,还有凡凡喜欢的。”说着,付俊卓拿出了一只超级大的玩具车。 凡凡是表哥家的孩子,今年上幼儿园。 舅妈说:“凡凡回家得开心坏了。” 舅舅说:“俊卓饿了吧?你舅妈做了好吃的,快来吃饭。” 付俊卓说:“谢谢舅妈。” 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