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河稍显疲乏的双目慢慢亮起来,握住施乔儿的手道:“多谢娘子提醒,明日我便将过往所写仔细修整一番,装订成册以后,先送到宫里给陛下过目。” 施乔儿点点头,扯着沈清河的脸笑道:“这下能睡个安心觉了吧?你这几日光顾盯着这堆竹片子,害得我独守空房……” 沈清河顿时明了,嘴角噙笑又在她唇上小啄一口,托着腰抱起来便回卧房。 …… 正月繁忙,一年一度的大朝会得开,各国使臣得接见,各地州府上报京师的奏折得看得批。自登基开始,朱昭每日一睁开眼便未有歇着的时候,夜半三更仍要奋战于案牍之上。 直至这样,他仍担心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他虽当上了皇帝,可他母后仍是前废后之身,未得先皇赦免,他太需要找到一个由头将母亲尽快接出冷宫,可满朝文武盯着,黎民百姓盯着,这个正当合理的由头又应该是什么。 朱昭心乱如麻。 这时外殿太监躬身而来,伏低叩头道:“陛下,皇后娘娘在外求见。” 朱昭的心神这时才被拉回来,放下御笔揪了揪眉心道:“外面天寒地冻,梓潼不在寝宫好生歇着来这做什么,让她进来。” 少顷,一道华贵的身影由女官相扶而入。 皇后方氏步履如莲,虽说一身锦衣缎袍,髻上九尾凤钗熠熠生辉,但她的眉目间总有道挥之不去的书卷气,周身气度沉静而内敛,温婉出奇。 “臣妾参见陛下。”方明蕙面对龙椅之上的人福身颔首,神情安静如一朵夜开的玉兰。 朱昭起身离座,过去将人扶起道:“朕早就免了你的礼,下次莫要再福身。” 方明蕙噙了些笑意,平身后抬眸望着九五之尊的夫君,柔声道:“臣妾听闻陛下近日食欲不振,特地到小厨房给陛下做了几道开胃小菜,陛下尝尝臣妾的手艺如何?” 朱昭近乎而立之年方成家,对这个小自己十岁的妻子无论心悦与否,日常始终愿意顺着,再没胃口,此时也得点头:“好,那朕就尝尝。” 方明蕙坐到了龙椅之侧的暖座,本想亲自布菜,被朱昭拦住,顺势对她道:“近日天寒路不好走,多当心着些,朕忙完自会去看你,不必亲自前来。前几日朕看长春宫起居录,见你早起总是呕吐,如今可好些?” “早就好了。”方明蕙笑道,“太医说臣妾此胎甚是安稳,有些许不适也是孕期正常之状,无需过于担忧。” 朱昭点头:“那就好,吃穿用度上若有不足之处,尽管去向尚宫局开口,朕已同他们打过招呼,眼下宫中人少,尚宫六局人手充裕,一切以你和你腹中的皇儿为重。” 方明蕙身心皆暖,颔首柔声道:“臣妾替皇儿谢过陛下。” 朱昭夹了一筷子菜嚼了嚼,发现味道确实可以,心情不由好了些,望了眼皇后的肚子笑道:“朕是他的父亲,对他好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方明蕙掩唇笑过,静等着朱昭吃完饭,女官将碗碟撤下退出殿中,才顺着朱昭的话道:“陛下以仁治国,自然对上礼重,对下爱护,但臣妾至今仍有一事困于心中许久,不知是否该对陛下谏言。” 说到后面,神情都不由带了淡淡忧愁。 朱昭道:“梓潼只管开口便是。” 方明蕙犹豫一二,终是启唇:“子曰,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人之本与。陛下如今已是天下仁之一字表率,然百善孝为先,陛下乃为九五之尊,享万民供奉,陛下的生母,却还在冷宫中受正月寒苦,臣妾觉得,这实在非圣人口中仁之一字所为体现,所以臣妾恳求陛下为国本着想,将先皇后接出冷宫,以太后之礼侍奉,以身作则,引万民重孝,由孝生道,稳固朝纲。” 方明蕙起身下至殿中,拱手对朱昭躬身:“请陛下,务必仔细揣度臣妾其上之言。” 朱昭再看自己的皇后,眼神便十分之复杂。 他一直认为她还太过年轻,未曾想,她什么都知道。 朱昭静静起身,过去将人扶起,眼中有感激亦有忧虑:“梓潼,你可知,你这样是要引天下人非议的。” 方明蕙道:“臣妾不知非议,只知孝乃立国之本,身为国母,臣妾更当以身作则,为万民表率。” 朱昭的眼眶有些红,心中漂浮许久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下去,怔了片刻,他握着方明蕙的手紧了紧,哑声道:“朕听皇后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