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的天气一样令人烦闷。 我总是扬着尖细的下巴在她的寝殿里巡视,借此批评一切可以批评的东西。有一次,我倚在她最喜欢的一株玉树琼花旁,摆出自以为最撩人的姿势,用我所能掌握的最挑衅的声音对她说: “姐姐知道吗,半夏其实是一种草,有毒的。” 那时候,她已经有了心尖上的人,她的手里始终没有放下卫国世子姬急送来的缣帛,上面写着悱恻的情诗。她甚至没有抬眼看我一下。 “妹妹知道吗,半夏虽毒,姜可解。我虽名半夏,却有姜姓。 姜半夏,是味良药。” 她的尾音拖得委婉悠扬,让我顿时觉得自己只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那一年我八岁。我把这场失败归结于,她得到了爱情的力量,而我没有。 其实,她的骄傲应该在于,她名半夏,而非姜姓。没有半夏,姜就只是一块姜,一块又老又丑的姜。 这是我后来才想到的,可惜当时没有急智,已经失去了抢白的先机。 同年冬天,我的父亲将我许给了郑国世子姬忽,那一年我收到了有生以来第一份求爱的缣帛。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 有女同行,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半夏生,木槿荣。舜是和半夏共生共荣的花,姬忽将我比作舜华,我迫不及待地拿到半夏那里向她炫耀。 她只微笑,说了句:“恭喜妹妹。” 不温不火,不急不徐,是她惯有的性子。 我本想向她挥记重拳,却又挥空了。 第2章 连枝 半夏是我唯一的姊妹,可惜我们方枘圆凿,总是合不到一块儿。好在,和兄弟们还算热络,二哥纠、三哥小白,我们年纪相仿,又气义相投。 尤其小白,为人伶俐,大约因为幼年丧母,少了谆谆不倦的人,做起事来就不像纠和半夏一样循规蹈矩。这点和我一拍即合,我便引以为友。 但我以为机灵的,别人却说顽劣。 父亲殿上有个朝臣管夷吾,听说是个饱学之士,便想请来与小白为师。可他死活不允,到处放话说小白朽木难彫,非要去教二哥纠。那人在市井里做过几年皮毛贩子,自有奸商的头脑,在我看来,小白顽劣是假,纠的母亲尊贵却是真的。 可是再尊贵又有什么用?诸儿才是嫡长子! 我自己也有先生,教的是琴棋书画,刺绣女工。成天吟月弄花,这些不着边际的东西,只有半夏学得好,我却不喜欢,常常借故跑去纠的书房。 管夷吾对纠这个呆愣子青赏有加,却不肯待见我。我也不理他的白眼,自顾找个角落安静地坐着。就算这样,他还是要找父亲说项,赶我出去。 后来父亲命朝臣鲍叔牙与小白为师,那人和管夷吾是沆瀣一气的,嫌小白顽劣,也不肯来。请了几次,都称病在家。我很看不上这样的伎俩,早几年为了逃避学刺绣,我就常用偶染微恙的借口。可病能病几时,难不成病到死? 鲍叔牙最终没有病故的本事,倒叫管夷吾给劝来了。听说他们以前合伙做皮毛生意,管夷吾本钱少,却常常分大头。如今他自己不肯来也便罢了,还要叫这个冤大头来攒凑,小白遇师如此,我也只能为他一长叹了。 鲍叔牙来的这天,我大清早就去了小白的书房,两人枯等到隅中,那人才慢吞吞进来。照说年纪不大,行动却像个迟暮老叟,身上靛青的深衣都磨得发白了,松松垮垮也不合身。乱头粗服、毫无师表的一个人,我对他本就没有多大期待,如今一见,还是忍不住要失望一番。 小白上前行拜师礼,一躬到地,他才慢条斯理地开口:“免了免了,公子也不是俗人,日后,这些虚礼都免了吧。” 我跪坐一旁,抬眼偷觑。大礼也受了,体面话也说了,倒是没见他吃亏。看他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叫人恨不得踢上一脚。 小白从我手里接过一盏茶,毕恭毕敬捧上,“听闻先生好茶,俗礼可免,这敬师茶是断不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