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比不过西京天子之地的繁荣,这里的勋贵子弟一条街便能拉出一车来。我夫君在其中都不算惹眼呢。柏伯父高瞻远瞩,才将姐姐送到这儿来,若是相中一个,日后便有机会常来往长安了。” 柏离面色变了,她抬起了头,朝花眠看去,瞬间的怒意浮现,但随即她侧过了身,却见霍珩早已拾级而上。 她庆幸自己方才没有失态。 柏氏在益州是强龙,可对于西京脚下的权贵来说,也不过是地头蛇而已。祖上出过数代辅政大臣,显耀近百年,但到了她祖父这一代,因为获罪屡屡左迁,几个叔伯也大多不争气,做着从五品的小官罢了,如今为了营生已将家中田产和商铺尽数抵押,投了不少银钱去开发益州的矿产,渐渐地换得家中钟鸣延绵,偌大家族不至败亡而已。可开采矿山,总有尽时,她父亲和伯父还是越来越觉得,唯有在朝廷中站稳脚跟,获得重新朝见皇帝的机会,她们的家族才能真正中兴。 可苦于益州路远,蜀道艰难,犹如天然屏障,将人脉都尽数阻隔了去,唯独先长公主曾嫁入柏家为妻,虽早已香消玉殒,却多少是条门路。何况,她母亲出阁之前,与嘉宁长公主也是相识的,有些旧交,父亲和伯父商议之后,决心托这条路,让她赴京。 父亲早替他相中了身为皇帝外甥的霍珩,只可惜迟了一步,陛下下旨让霍珩先娶了花眠。但他们认为这不妨事,只要能入霍珩的后院,为妻为妾都可。 倘若是别的贵女也罢了,偏偏花眠是最无权无势的那个,又因为过去经历不得长公主心,委实没甚么好忌惮的。 柏离心气高,原本是不肯的,不过从父母所愿,来长安拜谒陛下和长公主。但这数月以来,她跟随着长公主,听了太多霍珩的事迹,不知不觉对父辈的心愿已心有默许,不论妻妾。 她也自知,她这身份在花眠面前实属尴尬,何况如今被花眠当场戳破父亲的心思,柏离又惊又怒,更是无法抬起头来了。 霍珩已走上了八角亭,河风颇大,吹去了他方才练剑时面上沁出的汗珠。他的目光在花眠与柏离之间逡巡了片刻,抓住了花眠的手。 这妇人对他笑眯眯的,一准是没好事,说不准是方才在柏离面前示威了。 “风大,回屋去吧,你腿不疼了?” 花眠羞得低下了头,小声道:“你昨晚给人家捏腿按摩的,早就不疼了。” 这妇人,果然是……又说假话了。 霍珩一阵头疼,索性不扯那些谎,将花眠拉着走了。 下了水榭,将尚在羞怒之中的柏离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你跟柏离说了甚么?” 花眠以为他这话是质问自己,口吻不善:“说了几句她不爱听的实话而已。” 霍珩头痛,猛然定住了步子。她不防,撞上了他的胸口,又气又痛,忍不住打了他一拳。 “你该不会是对柏离说,她长得丑,让她不许癞蛤.蟆打天鹅的主意吧?” 花眠微愣,见霍珩神色认真,不禁一笑。 “你笑什么?” 花眠转过了身欲走。 “你提醒得对,这句我忘了说了,我回去给她补上。” 她走了几步,被霍珩一把抓住了手臂,他涨红了脸,“你胡闹什么!赶紧跟我回去!” 花眠哼了一声,猛地回头,朝他笑道:“我在你心里这么幼稚?” 霍珩不语,视线慢慢地落到她的衣衫上。她这件裳服是在长安买的,式样与柏离一般无二,她身材窈窕纤细,该丰满处毫不含糊,相比之下柏离显得太过单薄,如蒹葭倚玉树。 她浑身上下透着心思,难道不是幼稚? “我现在对柏离小娘子还能说这些好话,只是为了让她知难而退,其实这些小手段都算不得手段。她还没有出手,我也不想冤枉了好人,免得显得我格外张扬跋扈。她是个聪明人,知道惦记不起以后打别人的主意就好了,要还是一意孤行,我也不能跟她客气。” 霍珩真没想到,天底下还有花眠这种妒妇,悍妒得坦坦荡荡,唯恐自己夫君让别人染指了去。他本该敬而远之,只是不知为何,胸中却感觉到一股充沛的暖意涌了起来。 “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我都还没得到的人,怎可能让别人后来居上捷足先登。”她喃喃的声音低若蚊蚋,但仍然清晰地飘入了霍珩耳中,撩起一阵微微痒意。 湖上起了风,伴随着一阵残荷拂动的沙沙之音,花眠的声音渐渐匿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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