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峥真被他这胆子给吓得后怕。 牢房的狱卒见太孙光驾,自然预备好生招待一番,但湛明珩没这心思,也不要那些人备什么好椅子,只叫他们将里头整顿干净些,免得吓着了纳兰峥。又给她披戴好幂篱,从头到脚遮了个严实,这才往里去。 牢房已被匆匆处理了一番,但血腥气与铁锈味一时去不掉,纳兰峥进到里头便皱了皱鼻子,隔着面黑纱也几欲作呕,却是不敢表露分毫,怕湛明珩立刻将她撵出去。 她跟在后头落了座,并不东张西望。这酷刑场面的确可怖,反正她也认不得杜才寅面孔,想知道的用听便够了。 晦暗非常的牢房里点了火烛,然那火苗突突地跳,时明时灭的,反不过将此地衬得更阴森。狱卒给吊在刑具上的杜才寅泼了桶盐水,将他弄醒了,道:“太孙殿下亲自来问你话,老实着些!” 杜才寅那身囚衣都被血水浸透了,面目狰狞地“嘶嘶”直抽气,听见太孙来了却放声大笑起来,失心疯了似的。 湛明珩不愿浪费口舌,开门见山道:“杜才寅,十三年前公仪府四小姐落水溺亡,此事与你可有干系?” 杜才寅只顾盯着他笑,笑够了才答:“此话殿下如何来问我,该问您九泉之下的父亲才是。”说罢继续笑。 纳兰峥眉心一跳。 一旁的狱卒一铜鞭抽打下去:“你这贼子死到临头还敢胡言!” 湛明珩稍一蹙眉,淡淡道:“不必打了,你们先下去。” 杜才寅“呸”一声吐了口血沫子,眼看狱卒们都退下了才说:“殿下支走他们做什么,可是替您父亲心虚了?” 他岂会与个阶下囚议论亡故的父亲,只冷冷地道:“说。” “殿下既能查到我头上,如何会不知晓,当年陛下曾预备将公仪小姐许配给太子作继妃,但您父亲对您早逝的母亲一往情深,为此竟抗旨不从……”他说及此似乎觉得好笑,颇是轻蔑地冷哼一声,“是啊,您该猜到了的……当年我杜家曾是太子一系的暗桩,我受太子指使去玷污公仪小姐的身子,原本没想要她命的……但我的确喝上头了……” 他顿了顿继续说:“公仪府也非小门小户,便当夜宾客众多,情形杂乱,却岂可能容我一个外男随意出入内院……若非太子派人暗中替我开道,支走旁人,我如何近得那园子?” 纳兰峥呼吸一紧,掩在幂篱内的手都颤了起来,后背似乎淋淋漓漓下了层冷汗。 湛明珩一动不动坐在那里,浑身的线条俱都绷紧了。指关节被捏响的动静十分清晰,纳兰峥觉得,便是他此刻上前一刀结果了杜才寅,她也一点不会意外。但他只是毫无平仄地道:“此事是谁人交代于你的。” “自然是杜老爷子。”杜才寅不称呼那人为“父亲”,冷笑一声道,“他老人家说,太子承诺,一旦我办成此事,但凡考中进士便可前程似锦。我有什么不愿的……仕途,美人,都有了……!” 他说及此深吸一口气:“可后来呢?我失手杀了公仪珠,太子便出尔反尔,称未曾有过此等荒唐言论,甚至有意治杜家的罪……我那怕死的父亲便牺牲了他儿子的前程,恳请太子放杜家一马,主动要求将我发配边关,以此息事宁人,转头就去培养我的好二弟……杜才龄那狗东西!他如今的一切本该是我的……” 湛明珩听到这里也算明白了。杜才寅已没必要再审,他的动机一目了然,现下便是报了必死决心要拖家中人与他陪葬,恐怕一时不可能改口。 他站起来,笑一声道:“杜才寅,凭你的脑袋,恐怕还卖不了国,也伪造不出那些信件……我知你不怕死,也不会拿死痛快了你。你会一直活着,活到你肯说出,你背后究竟还有何人,活到你亲眼看见,你父亲与你二弟沉冤昭雪。”说罢牵了纳兰峥转头出去。 他的步子太大了,纳兰峥被他牵着走,只觉脚下m.ZzWT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