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去摆书卷,完了就十分大气地瞧着蹲在一旁专心磨墨的人问:“你想抄太宗的部分还是李靖的部分?我就大方些不与你争了。” 他还有脸说自己大方?要不是他,她何至于此? 纳兰峥站起来剜了他一眼:“我哪个都不想抄!” “那可不行,若被先生发现我一人抄了两份,可得加倍了罚你,这是为你好。当然,”湛明珩笑笑,“我也没准备抄两份。” “你倒理直气壮得很!都五年了也没个长进,除了拿嵘儿威胁我,你可还有新招?” 湛明珩垂眼瞧着她气结脸红的模样,不免觉得好笑:“招数好用就成,只此一招屡试不爽,还要新的做什么?” 她咬咬牙提笔蘸墨,不想同他继续理论了:“我抄太宗的。” 她倒聪明,晓得这几节里唐太宗的话比李卫公少。 不过湛明珩也无所谓,让着她些就让着她些,左右能出来透透气就行了。他自幼体质偏阳,比旁人更受不得这天气,那讲堂里又闷,实在不是个好睡的地,还不如外头舒爽。他若没算错的话,一会儿就得有场雨,这长廊必定凉快,中不了暑气。 两人不再斗嘴,隔着三尺距离,撑着面竹简抄起书来。这些年凭借站着抄书,倒也练了一手的本事。纳兰峥长了腕力,那簪花小楷几乎写得与前世不差了,甚至还更精进些。 不过湛明珩却写不得他那太具有标示性的瘦金体,因此后来就自创了个狂草出来。 哦,此处所谓“狂草”,就是……潦草到先生们谁都看不清,气得骂这小子太轻狂的字体。 就这种字,纳兰峥写一个小楷的时辰,他能写五个。 这天终归还是闷得叫人昏沉,纳兰峥抄了一会儿就犯起困来,忍不住将头埋进了书卷里,想趁机眯着眼偷偷懒。哪知刚一没站直,对头看守他们的管事就咳嗽了几声,提醒她不要犯错。 她苦着脸叹口气,连着眨了好几次眼,想叫自己清醒些。 细密的长睫扫着书卷,发出扑簌簌的清响。湛明珩那堪称非人的牛掰耳力竟连这都听得见,停了笔偏过头去。 自廊缝里投下的日光恰好照着纳兰峥那张巴掌点大的精致小脸,她珠玉似的鼻尖磨蹭着书卷,不知怎得就看得湛明珩心里一阵酥-痒,好像自己成了那一页纸似的。 杏脸桃腮,延颈秀项。这女娃倒真是生了副好模样。他记得,她笑起来的时候,两颊露一对打着旋儿的梨涡,总叫人忽然很想吃甜食。 他偏头看了她一会儿,直到听见管事再一次的咳嗽声才回过神来,收敛了目光。 也不知何时起的,他在这女娃跟前老有这般失神的时候,他想不大通透,心道约莫是这暑热叫人昏沉的缘故吧。 纳兰峥倒没看见湛明珩这些小动作,只强打着精神抄书。这么坚持了一会儿倒是清醒了些,可正抄得起劲呢,却听对头的管事又咳嗽了起来。 她心知自己这回没犯错,就扭头去看湛明珩出了什么幺蛾子,这一看却是一呆。 ☆、第19章 祸水红颜 咱们的皇太孙竟是站着睡着了! 颀长的人尚且立得笔挺端正,眼睑却阖了个实,手中的笔杆子像随时都能掉的样子。纳兰峥听着他匀称的呼吸不禁暗暗钦佩,论罚站的功夫,还是湛明珩更胜一筹,她自愧不如。 正这么想着,忽闻长廊对头传来脚步声,不用瞅便知是两名管事来抓湛明珩了。这两名管事专是管罚的,手里头权力大,比教书先生还凶狠。 从前遇着这种时候,纳兰峥惯是幸灾乐祸的,眼下却想到明日得进趟宫,可不能挑今个儿惹了湛明珩,就小声叫他名字:“湛明珩,湛明珩!” 这么两声却没能叫醒他,眼见管事都快走到跟前了,她只好装作继续写字的模样,继而手一抖,“哎呀”了一声。 湛明珩这下可算醒了,睁眼就见纳兰峥的笔掉在地上,两名管事恰走到二人跟前,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当先一名张姓管事看向纳兰峥:“纳兰小姐,您这笔掉得可真是时候!” 纳兰峥苦着脸去捡笔,一本正经道:“可不是嘛,恰是抄到诸葛先生的八行石阵时手软了,真真对不住咱们智慧天纵的老祖宗!” 湛明珩一眼看明白情形,倒很满意纳兰峥这番不知跟谁学来的无赖功夫,一弯嘴角预备看她如何收场。m.ZzWtwX.CoM